第2章

第2章 2

他命令司机停车，而我没等车停稳，就从车上跳了下去。

我可以对任何人卑躬屈膝。

但是对刘博阳，我至少要保留我最后的尊严。

在公共厕所勉强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我带着一身的疲惫推开门。

可眼前的一幕，让我瞬间呼吸急促。

儿子昊昊痛苦地蜷缩在桌子地下，满脸是血，嘴里不断呢喃着：

“让我死，让我死……”

我发狂一般冲过去抱起他，熟练地替他止住鼻血后给他喂药。

我惊恐地将他搂在怀里，流着泪温柔轻抚他：

“昊昊别怕，妈妈在，妈妈在这儿……”

儿子没有哭，没有闹，他一如既往懂事地缩在我怀里，满脸歉疚。

“妈妈，对不起，我活着就是对你的拖累……”

“要是我现在死了就好了……”

我不懂命运为何这样不公。

明明我已经尝遍了人间的黑暗，可偏偏有昊昊这样一束光紧紧拽住我。

看到昊昊心疼地捂住我脸上的伤口。

我再次泪如雨下。

如果十年前我没有被刘博阳诬告，如果爸爸没有突然离我而去，妈妈也没有突遭变故毁了下半生。

昊昊也许早就治好了病，成了健康的小朋友，在幼儿园里享受他的童年。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十年前接受刘博阳的表白时，我并不知道。

那会是我一生噩梦的开始。

2.

我以为我和刘博阳是水到渠成，情难自禁。

我以为我会幸运地和初恋相爱结婚，携手一生。

可刘博阳，却毁了我整个家。

刚出狱时，看到母亲怀里那个瘦弱的昊昊，我几番思索犹豫要不要接下这个负累。

可昊昊却懂事地拉着我的手，跟我鞠躬：

“我不想拖累妈妈，妈妈，你就当从没有见过我……”

那是我早已坚硬的心，被昊昊融化了。

我只想着，反正我的人生已经那么悲惨了。

多一个昊昊，又能坏到哪儿去？

大不了，三条烂命死在一起，也算是有个伴。

妈妈前两年，还能帮着我一起照顾昊昊。

可是长久的瘫痪，带来了各种并发症，让妈妈也苦不堪言。

为了让她能减轻痛苦，我把她送入了疗养院，让她接受专业的救护。

加上昊昊的医药费营养费。

每个月五万块钱的账单，如一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也许是上天也可怜我，不愿看到昊昊小小年纪就跟着这么没用的妈。

在我兼职送外卖的时候，无意间救下了遭遇车祸的陆国俊。

最初他只是送了锦旗，写了感谢信，感谢我的助人为乐。

可当他了解到我的家庭情况后，他表示可以让我去他家当个杂工，他会给我多开工资补贴家用。

我没有多想，我只当自己遇到了贵人。

可贵人陆国俊，在醉酒后，却开始向我诉说他的寂寞和不甘。

我犹豫挣扎过无数次。

可看着陆国俊一次次转来的医疗费。

我动摇了。

我也疼惜陆国俊，心疼他遇人不淑，多年感情被人背叛和辜负。

或许也是这样的心心相印，让我甘愿成为陆国俊包养的宠物之一。

可在我签下包养合约后。

陆国俊，开始对我变本加厉。

所有上流圈子富豪爱玩的把戏，他都在我身上试验了一遍。

那些屈辱的游戏，一次次践踏我的尊严。

但为了昊昊，为了妈妈。

我学会了藏起自己不必要的自尊。

自尊算什么？

不如多赚点钱，让昊昊多喝两包牛奶。

看着已经熟睡的昊昊，我内心百感交集。

我以为，只要我出卖尊严就可以让生活慢慢好起来的时候。

刘博阳，却又再次出现。

而十年前，也是他的出现，造就了我的悲剧。

作为转校生，刘博阳一来就抢走了校草的头衔。

而我那时是校长的女儿加学生会会长，公认的风云人物。

当刘博阳主动跟我递上情书的时候，我自认这样的双向奔赴是合情合理的。

我从小到大都一心扑在学习上，从不知道恋爱是这样美妙的滋味。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直到在我生完孩子，大家来看望我的时候，刘博阳举着他事先P过的，我在宾馆和各种男人做交易的照片，当众诬告我：

“我被蔡灿灿背叛，我要举报她贩卖淫秽，我手里就是她违法犯纪的证据！”

爸爸毫无防备，看到我百口莫辩地被警察带走，心肌梗塞直接倒在警车后头。

直到进了看守所。

刘博阳才得意洋洋地出现：

“就因为我的青梅交不起赞助费，你爸爸就拒绝了她转校的申请，害得我们两个分手。”

“你爸爸让我失去初恋，我就让你失去爸爸，这样很公平。”

她对我爸被气到进ICU的事不以为意，甚至还告诉我：

“我从没喜欢过你，所以我绝对不会改口给你翻案。”

“我的初恋，也是因为转校失败，从天之娇女变成了得抑郁症的人。”

“我要让你，也尝尝从天堂掉进地狱的滋味。”

刘博阳，当真是爱他的初恋爱到入骨，爱到不惜以身做局，要毁了我的人生。

我在狱中不甘过，反抗过，写过无数封信为自己上诉。

可一次次的挫败，让我接受了命运的捶打。

或许，是我活该。

若我不是被刘博阳的虚情假意迷了眼。

爸爸怎么会含恨而亡。

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从回忆中抽离，我给昊昊盖好被子，洗去自己一身的疲惫后，还不忘给陆国俊发去短信，感谢他今天给的医药费。

那些钱，够给昊昊多买两件新衣服了。

睡去前。

我只祈祷自己可以不再和刘博阳和我纠缠。

可刘博阳却总不愿意如我意。

第二天一早，我就看到他将车停在我那破漏房子的门口。

他开门见山：

“陆国俊一个月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来哄我开心。”

我无语到几乎要笑出声：

“刘总，您这样，把你未婚妻置于何地？”

刘博阳不屑一顾：

“蔡灿灿，你给谁当宠物不是当？怎么，一条没人要的宠物还妄想挑主人？”

刘博阳如今真是混得风生水起，早已没了当年的温柔绅士。

也或许他本性如此，当年在我面前不过全是伪装。

我叹口气，只希望刘博阳不再打扰我：

“刘总，我虽然缺钱，可也不是谁都跟。”

“陆董是我的贵人，除非他不要我，否则我不会离开他。”

陆国俊这些年再怎么对我，也的确实打实给了我许多帮助，帮昊昊和我母亲一次次度过了难关。

这份恩情。

我铭记在心。

可我的话，却像是点燃了刘博阳的怒火。

他拿起车里的水瓶砸过来，正中我的眼眶：

“蔡灿灿，你一个出来卖的小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我不过是看你可怜，想施舍施舍你，你居然跟一个把你当宠物的富豪玩起忠贞不渝那套。”

这些年。

我的确恨刘博阳。

可这一刻，我更恨自己。

我只想狠狠抽自己耳光，质问自己当年怎么那么轻易，就爱上了这样恶毒心肠的人。

我压抑住内心怒火，冷声反问刘博阳：

“刘博阳，听说你的未婚妻也是有钱有势的人家。”

“你在外面包养别的女人，你就不怕她退婚？”

“就算你不怕，我怕，我烂命一条无所谓，可我还有个白血病的儿子和瘫痪在床的老妈要养。”

我盯着刘博阳，目光如炬，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陈述事实：

“我不想因为你，丢了我这条命，害他们两个无依无靠。”

我以为刘博阳又会对我出言嘲讽。

可他却猛一下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他红着脸，有些支吾：

“什么……什么白血病，什么瘫痪在床……”

“蔡灿灿，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你……”

我疲惫地捂住眼眶上的伤口：

“我只恨老天不公，你内心恶毒，为什么偏偏要报应在你的孩子身上，要把这样变异的生病基因，传给儿子。”

“如果生病的是你，该有多好。”

说完，我转头就走。

和刘博阳，我没有多余的话要说。

然而刚走开两步。

我就发现不远处，陆国俊正坐在车上死死盯着我。

打开车门，他让我拎走那两盒补品：

“给昊昊买的。”

我道了谢，可陆国俊却拉住我：

“你和那个刘博阳，是什么关系？那天他摆明了是要救你，今天也是特地来找你的。”

“怎么，蔡灿灿，你是不是也嫌我老了丑了，想傍更年轻帅气的富豪了？”

我什么都没说。

可陆国俊却被长久以来的自卑和扭曲深深影响，直接给我判了死罪。

他烦躁地抽了我一巴掌，当街指着我的鼻子骂：

“人家刘博阳可是要跟白氏家的大小姐结婚的，你一个臭劳改犯怎么好意思舔着脸倒贴？”

“缺胳膊少腿的晦气玩意儿，除了我，还有谁看得上你？”

他再一次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当街将我推倒，暴力地卸了我的假肢：

“我给你这么多钱，对你这么好，蔡灿灿，你要是也敢背叛我，我弄死你全家！”

我抱着头，承受着他的侮辱和轻视。

围观的人那么多，也都只是在指指点点，看我的笑话。

最后，实在是他吵闹的声音太大，把昊昊都引了出来。

昊昊哭着扑到我身上，用他幼小的身体护住我，向陆国俊求情：

“叔叔，求求你别打我妈妈，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就打我吧！”

“我妈妈已经很辛苦了，你不如直接打死我，我就不会成为我妈妈的拖累了……”

哽咽的哭腔，让人心碎。

就连一向心狠的陆国俊，也僵在原地，满脸后悔：

“蔡灿灿，对……对不起，我刚刚又没控制住……我……”

我气喘吁吁，已经说不出什么话。

陆国俊怎么侮辱我，折磨我都可以。

可是他不能把这些难听的话，闹到昊昊面前。

昊昊本就已经被那么多人看不起。

再让他知道自己的妈妈像宠物一样卑微地活着，昊昊只会更加不愿意活下去。

我让昊昊帮我拿回假肢。

忍着疼痛安上后，我踉踉跄跄爬起来，对陆国俊鞠了一躬：

“陆董，这些年谢谢你，我欠你的，也算是都还清了。”

牵着昊昊，我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抬头，却看到刘博阳，神情复杂地盯着我。

看到昊昊时，他像是被雷劈中一般颤抖了几秒，而后惊慌失措地摇上了车窗。

我只觉得可笑。

当年把儿子丢在我爸爸的墓前，不就是为了惩罚我吗？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应该得意洋洋才是。

可在他摇上车窗的最后一刻。

我怎么好像看到他，偷偷地红了眼圈？

或许他是高兴到哭了吧。

他对我的报复，实在是太成功了。

我拉着昊昊埋头往前走。

可刚刚的场面，实在不是昊昊弱小的身体所能承受的。

还没打开门，昊昊就流着鼻血，瞬间晕倒了。

我惊慌失措地抱起昊昊，正想呼救。

刘博阳将车堵在我的面前：

“愣着干什么？快上车！我带你们去医院！”

昊昊的生命，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

这种紧要关头，我顾不上什么恨不恨的，想都不想就上了刘博阳的车。

到了医院，刘博阳主动挂专家号，给昊昊安排了最好的病房。

我没有精力跟他推搡争执，只希望昊昊的病情能稳定下来。

到了病床旁，他居然也一脸紧张地，跟我一起听着医生的报告：

“你儿子的身体各项指标太差，再这样下去，就会错过骨髓移植的黄金时期。”

“好不容易等到的骨髓，难道你想拱手让给别人吗？”

“你怎么当妈妈的？最基本的营养都跟不上，再这样下去，你儿子只有死路一条。”

我的心被揪紧，只差跪下来求医生：

“手术费我已经筹得差不多了，我保证一定会让昊昊达到可以做手术的标准，求求您不要放弃他。”

刘博阳几乎想都不想，就站出来表示：

“医生，需要对孩子做什么，您只管告诉我就是，我一定会安排营养师让孩子尽快达到手术指标。”

“还有，一定给他安排最好的手术医生和病房，钱方面的事，我都会负责。”

我很是诧异：

“刘博阳，你又想干什么？”

“你是嫌当年报复我报复的不够，现在想把昊昊也从我身边夺走吗？”

这么多年了。

我第一次从这张我恨到入骨的脸上，看到一丝愧疚。

“昊昊毕竟是我的儿子，当年离开时，我不知道他得了这么可怕的基因病……”

他叹一口气，眼神闪躲：

“你爸爸有罪，可他也已经用生命付出了代价，你妈妈和孩子是无辜的，他怎么说，也是我的孩子。”

“而且，我刚刚看到了你孩子的表现，他是个善良可爱的孩子，你把他……养得很好。”

他似乎很不理解，为什么昊昊对我那么好，承受了那么多苦难却依然天真善良。

我也同样不明白刘博阳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转变。

但我理直气壮地接受了他给予昊昊的一切。

他既然当年决定要我把孩子生下来，那他理应对这个孩子负责。

何况昊昊是那么乖巧的孩子，他罪不至此。

把昊昊安排到最好的病房后，他又告诉我：

“我查过你父亲的事了，原来你没有骗我……”

他神情震惊而难堪。

一切都在表明。

他对我的报复，其实到我爸爸去世和我坐牢，就已经结束了。

后续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以为你是真的自甘堕落才去给富豪当狗，那时我不知道你是生活所迫。”

他在为他之前的冷漠和残酷做出解释。

可我，不需要这样的解释。

“刘博阳，我自己的生活，我自己会负责。”

“你只需要治好你的儿子，就足够了，我们的恩怨，不该影响到他，他是无辜的。”

刘博阳终于撕下了他用以伪装自己的冷漠。

他看着昊昊，满脸疼惜，却也有不解：

“为什么你决定继续抚养这个孩子？我以为你会……你会……”

看着刘博阳结巴，我只想笑他的无情：

“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把孩子一扔然后一走了之，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当年我母亲在墓前捡到这个孩子时，就没有想过要丢下他，哪怕瘫痪，她也拼尽全力把孩子样到了五岁……”

“而我，只会像我的母亲一样，不会像你一样。”

这是第一次，我在刘博阳面前抬得起头。

因为我的人格和人性，都比刘博阳要善良太多。

刘博阳不敢再直视我。

他只是一遍遍地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只要让你坐牢，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不会补偿你的，你给我一个机会……”

刘博阳，好像一个我从来都看不懂的双面人。

在不同的时刻，我总会见到他不同的人格。

我不知道哪一个他才是真实的他。

我只知道，只要遇上他，我的人生注定悲剧：

“刘博阳，你马上要结婚了，而我只是你人生曾经的污点，不是吗？”

“你不怕你的未婚妻查到你这些事，然后和你解除婚约？”

刘博阳却没了往日的尖锐，只是深深注视着我：

“我……我只是知道回国后会见到你，特意找个女朋友来气你的……”

“结不结婚，全由我自己做主，我自己可以控制我的人生……”

“我知道我年轻时任性，犯了许多不可磨灭的错误，昊昊是我的儿子，我不能不管……”

说到最后。

他居然哽咽起来：

“蔡灿灿，我当年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在和你相处的过程中爱上了你。”

“只是我也割舍不下我那个可怜的青梅，而且我以为，年少时的爱情不具有任何价值。”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才发现，我再也遇不到像你一样对我那么热情耐心包容的人了……”

看着刘博阳真情流露。

我只想冷笑。

原来刘博阳也不是真心悔改。

他只是顽劣了那么多年以后，累了，想上岸了，然后终于发现我的好脾气和好糊弄才是最适合他的。

我看着我这辈子唯一爱过却也唯一恨过的人，淡淡开口：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在一起注定只会酝酿悲剧。”

“可昊昊是你的儿子，你的确要负责，你要是真的对我愧疚，就让昊昊认回爸爸，享受他该拥有的一切。”

“至于我，哪怕以后依旧要像一滩烂泥那样活着，也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牵扯。”

“因为，我有骨气。”

哪怕这骨气，微不足道。

直到这一刻，我才在刘博阳眼睛里，真的看到了他对我的欣赏和依恋。

可这些，已经弥补不了我心中的伤痛。

刘博阳哭着求我，我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似乎是为了表明他的决心。

他居然真的带着昊昊改姓，并让他进了他家的户口簿：

“这样，昊昊就能拥有我的继承权，他的人生，从此不会再有任何风雨。”

刘博阳说得坚定。

可我只想苦笑。

昊昊本来就不该遭受任何风雨，那些大风大雨，都是你这个爸爸给他的啊！

刘博阳给昊昊安排好了新学校，只等昊昊完成治疗后，就能正常享受他该享受的童年。

他甚至还替我出钱，买断了我和陆国俊的关系。

陆国俊找到我时。

我才告诉陆国俊，我和刘博阳之间发生的一切。

陆国俊看着我的目光有同情，有不舍。

但最终，他还是把刘博阳给他的钱都转给了我，并向我道歉：

“无论如何，我不该在你的孩子面前侮辱你，那是我的错。”

“我知道我们的缘分尽了，以后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可以作为朋友帮助你。”

对陆国俊，我心情复杂。

如果不是被女人一再伤害，或许他原本也该是个温暖善良的人。

可与此同时，我也的确松了一口气。

至少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是被富豪随意玩弄戏耍的宠物了，不用再靠出卖尊严来糊口。

我可以大大方方地送外卖，洗盘子，挺起腰板做任何兼职。

昊昊重获新生虽然很高兴。

可却也时不时一脸担忧地抱着我：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摸着他的脑袋；

“有个帅气有钱的爸爸，不好吗？”

昊昊认真地摇头：

“不好，我只要妈妈，哪怕跟着妈妈每天只能喝粥，我也只要妈妈。”

虽然我的人生失败，一辈子都在泥潭里挣扎。

可上天，却赐了我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

昊昊的确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一道光。

有这样的儿子陪在身侧，是我的幸运。

刘博阳为了让昊昊的身份名正言顺，竟真的推掉了婚约。

他开始时不时出现在我面前，请我吃饭，送我礼物。

这些，都被我严词拒绝了。

他甚至还瞒着我，直接把我母亲转到了最顶尖的疗养院，一次性结清了她接下来十年的疗养费用。

对于这些，我不会受之有愧。

可我，也不会因此对刘博阳心存感激。

“刘博阳，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个残疾人，是个劳改犯。”

“就算你能接受我的一切，我也不能接受和你并肩而立。”

恨，不会消弭。

可面对刘博阳，我只有深深的无奈。

“就让我们放过彼此，从此恩怨两清，不好吗？”

刘博阳颤抖着，红了眼眶：

“蔡灿灿……我查出，得了血癌，已经是晚期了……”

他像是不甘心，又像是接受命运般，叹息着告诉我。

昊昊会得白血病，不是基因突变，而是因为他这个爸爸身体里就携带了这样的基因。

只是昊昊从小就营养不良，生活环境糟糕，所以白血病被提前诱发了。

可这，也是一桩心事。

趁着昊昊年纪小，他还有治愈的希望。

而刘博阳被发现时，已经是晚期，就算移植，排异反应也会很严重，根本活不了几年。

他拉开袖管，给我看他扎满针孔的手臂：

“也许这就是报应……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至少留下了一个后代。”

“所以蔡灿灿，我是真的感谢你，没有放弃昊昊，把他抚养得这么好。”

一瞬间。

我仿佛看到父亲在我面前，欣慰地笑了。

只是我没有特别大的庆幸，但对刘博阳也没有太多的同情。

我对他的爱，早就在这些年，消磨殆尽了。

“刘博阳，如果你真的想在死前补偿我，你就现在立遗嘱，把你的遗产都留给昊昊。”

“你放心，我不会要昊昊的一分钱，我只希望我的儿子下半辈子平安顺遂，快乐无忧。”

刘博阳像是终于真正认识我一样。

他想拉我的手，却又羞愧地收回：

“我早该相信，你本来就是这么善良的人。”

“是我年轻气盛，毁了你的一生……”

我摆摆手，不愿再回顾苦难。

即使被毁了，我的人生，还是可以重建。

可是我的爸爸，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而这样的苦痛，过不了多久，刘博阳的家人，也要承受。

冤冤相报何时了。

“刘博阳，过去的一切，就让他过去吧。”

“从此以后，我只会为昊昊而活，为自己而活。”

刘博阳始终不肯接受我不原谅他这件事。

直到他躺在ICU，生命垂危之际。

他都非要把我叫进去，撑着最后一口气问我：

“蔡灿灿，你……还是不可能原谅我吗？”

看着他已经失去血色的脸孔。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

“刘博阳，我原谅你了。”

和一个将死之人，已经无谓再多计较。

在我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刘博阳就平静地离开了人世。

葬礼上，刘博阳的父母牵着昊昊的手，正式将他以外孙的身份介绍给所有人。

看着昊昊变得红润的脸色和健康的身体，我和母亲，都欣慰地笑了。

昊昊是我的希望，我也同样是昊昊的。

从今以后。

哪怕为了儿子，我也会好好生活下去，让自己，重新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独立强大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