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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天的阳光,透过荫余堂残破的窗棂,在地面积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昨夜子时的阴森诡谲,在光天化日之下,仿佛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但沈墨知道不是。那本暗蓝色的染血族谱,此刻就静静躺在他的登山包夹层里,像一块无法忽视的寒冰,时刻提醒着他身处的荒谬绝境。他照片出现在五百年前族谱上的事实,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入他理性世界的核心。

他没有选择逃离。一方面,身为顶尖风水师的骄傲和探究欲不允许他就此退缩;另一方面,一种更深的、源自血脉骨髓的牵引,让他无法就此离去。那座宅子,那个自称沈吕氏的红衣女鬼,还有族谱上那句“承煞而生,镇宅之枢”,都像命运的蛛网,将他牢牢黏附于此。

白昼的荫余堂,恢复了它作为古建筑工地的本色。工人们陆续到来,敲打声、议论声驱散了部分死寂。沈墨强迫自己投入工作,他需要借助白天的“正常”,来梳理夜晚的“异常”。他拿着高精度罗盘和现代测绘仪器,更加仔细地重新勘察整座宅院的格局。每一进院落,每一处转角,梁柱的榫卯结构,地面的青砖铺设……他看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勘察都要仔细。

越是勘察,他心中的寒意越重。这座荫余堂的风水格局,远比他初看时更为精妙,也更为……恶毒。明面上,它遵循着“藏风聚气”的基本法则,背山面水(虽然如今山水形势已变),中轴对称。但在许多细微之处,却隐藏着极其古老而冷僻的厌胜之术的痕迹。某些梁柱的接缝处,刻着几乎被磨平的诡异符纹;地基的某个角落,罗盘显示出异常的磁偏角,似乎埋藏着什么东西;更重要的是,整个宅院的布局,细看之下,竟隐隐形成一个向内收缩、引煞汇流的“囊”形结构。这绝非普通的居住之所。这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庞大的风水法坛!而法坛的核心,似乎就指向……东厢房?

沈墨站在东厢房的院落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紧闭的、漆色剥落的房门。白天的东厢房看起来并无特别,只是比其它地方更显破败阴森一些。“沈师傅,这东厢房……有点邪门。”一个年纪稍长的木匠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忌讳,“前几天我们想进去看看破损情况,刚推开条缝,就感觉里面吹出一股子阴风,呛得人直咳嗽,还有股……说不出的怪味。老王头当时就说听见里面有女人叹气声,吓得我们赶紧把门关上了,再没人敢碰。”女人叹气声……沈墨眼神微凝。是巧合,还是……他谢过木匠,没有试图在白天强行进入。打草惊蛇绝非明智之举。他需要更多信息。

利用工人们午休的间隙,沈墨避开众人,再次取出那本染血族谱。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不再局限于有自己照片的那一页。他逐页翻阅,寻找关于“沈吕氏”,关于“东厢”,关于任何可能与“仪式”、“血案”相关的记载。蝇头小楷记录着沈氏一族数百年的生息繁衍,婚丧嫁娶,大多平淡无奇。但在关于明代中叶,宅院初建者那一支的记载中,他发现了不寻常的断续。有几处墨迹明显不同,像是后来添加或篡改。有一页的边角,似乎被什么液体浸泡过,使得部分字迹模糊难辨。他凑近了,借助放大镜仔细分辨,勉强认出几个残破的字眼:“……婚仪……夜……变生肘腋……”“……血光冲煞……”“……镇……以安……”

最关键的一页,关于那位“沈吕氏”的记载,几乎被完全撕去,只残留一个名字的边角,以及一行小字注脚:“吕氏薇宁,归沈门……殁于合卺夜,疑有隐衷,族讳而不深究。”吕薇宁!这就是她的名字?殁于合卺夜!果然是在新婚之夜死亡!“疑有隐衷,族讳而不深究”……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背后隐藏的,恐怕是难以想象的血腥与阴谋。族谱刻意模糊处理,更显得此事非同小可。合卺夜,血光之灾,骨殖镇梁(来自女鬼的控诉),还有这刻意引煞的宅院格局……线索碎片开始在他脑中拼凑,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推测。这荫余堂,很可能是一场未完成,或者出了致命差错的、极其邪恶风水仪式的现场!而他和那个红衣女鬼吕薇宁,都是这场仪式核心的祭品……或者参与者?

时间在焦灼的探查与等待中缓慢流逝。夕阳西下,工人们带着工具和议论纷纷离去,古宅再次被孤寂和暮色笼罩。沈墨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在自己暂住的西厢客房周围,用特制的朱砂混合着雄鸡血,绘制了简单的辟邪阵纹。包里备足了符箓、古铜钱、以及那面时刻监测着异常波动的青铜罗盘。他需要答案,而答案,似乎只在子时的东厢房才能找到。

夜色渐深,如同墨汁浸透宣纸。宅邸死寂,连虫鸣都听不见半分。沈墨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罗盘就放在手边。他在等待,等待那个界限的时刻。当时针与分针在表盘上再次重合,指向子时正。“嗡——”罗盘发出了比昨夜更为剧烈的震颤,磁针发疯般旋转。来了!

周遭的景象再次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扭曲、变形。斑驳褪色,崭新的雕梁画栋再次浮现,红烛虚影摇曳,将东厢房院落映照得一片朦胧诡异的暗红。而这一次,那扇紧闭的东厢房门,吱呀一声,自行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缝隙内,是更深沉的黑暗,以及那股熟悉的、冷冽幽邃的异香。

一个清冷空灵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怨似嗔,又隐含着一丝引导:“既来了……为何不进来?”“你不是想知道……五百年前,这洞房花烛之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吗?”“进来……‘沈郎’。”最后那声“沈郎”,叫得百转千回,却冰寒刺骨,带着跨越五百年的积怨与一丝诡异的缠绵。

沈墨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罗盘和一枚触手温凉的古玉符。他知道,踏入这扇门,可能意味着踏入一个万劫不复的陷阱,也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唯一途径。他没有犹豫,迈步向前,推开了那扇通向五百年前血腥秘密和新娘怨魂的……东厢洞房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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