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地中海的晚风带着咸湿的暖意，吹过蒙特卡洛金色的海岸线。
一辆黑色的宾利雅致缓缓停在赌场大门前，门童快步上前，拉开了后座车门。
先下来的是苏晴影。
她身着一袭酒红色露背长裙，钻石耳坠在璀璨的灯火下摇曳，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矜贵。
随后，林默从另一侧下车。
他穿着陆长风准备的那套定制西装，剪裁合体，却让他浑身不自在。腕上的表盘低调，分量却不轻。
“记住你的身份，林先生。”
苏晴影挽住他的手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提醒。
“一个刚继承了庞大家业，对赌博和安保系统有病态痴迷的东方神秘富豪。”
“而我，是你精明干练，帮你打理一切的姐姐。”
林默没有回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涌入耳朵的声音占据了。
汽车引擎的轰鸣，远处游轮的汽笛，人群的喧嚣，酒杯碰撞的脆响，高跟鞋踩踏大理石地面的回音……数千种声音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包裹。
他第一次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尝试分辨那些对他有用的信息。
“别紧张。”
苏晴影的手臂收紧了一些，指尖在他小臂上轻轻点了点。
林默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放松下来。
他开始过滤。
将机械的、环境的、无意义的杂音一层层剥离。
他听到了二十米外，一个伪装成侍者的特工，心跳是每分钟七十二次，平稳有力。
他听到了赌场二楼，一个藏在百叶窗后的狙击手，呼吸绵长，三秒一次。
他还听到了大厅内，三十二个安保人员的位置，他们的心跳、呼吸、甚至脚步摩擦地毯的微小声音，都在他脑中标出了一个个移动的红点。
这里是一座声音的迷宫。
也是他的猎场。
苏晴影领着他，兑换了一堆面值惊人的筹码，优雅地走向一张轮盘赌桌。
“玩几把，让他们习惯我们的存在。”
她将一叠筹码推到林默面前。
赌桌旁人声鼎沸，各种语言的叫喊混杂在一起。
林默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
只剩下轮盘本身的声音。
荷官拨动滚珠，白色的象牙小球在轮盘上飞速旋转。
林默听见了。
轮盘的轴承有一处微小的磨损，每转一圈，都会发出一次频率略有不同的摩擦音。
滚珠的质量并非绝对均匀，它在弹跳时，每一次落点都带着特定的规律。
“二十七，红色。”
林默轻声开口。
苏晴影毫不犹豫地将筹码推了过去。
滚珠落下。
“二十七，红色。”
荷官高声宣布。
周围响起一阵惋惜的叹息与小声的议论。
苏晴影面无表情地收回三倍的筹码。
“继续。”
“五，黑色。”
林默再次开口。
苏晴影再次下注。
结果依旧。
“十七，黑色。”
第三次，当林默报出数字，苏晴影将所有赢得的筹码全部推上时，整个赌桌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注视着这对来自东方的神秘姐弟。
滚珠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精准地落入了十七号的格子。
人群中爆发出低低的惊呼。
荷官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他按下了桌下的一个隐蔽按钮。
“看来，我们引起注意了。”
苏晴影将堆成小山的筹码拢到自己面前，动作从容。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中年白人穿过人群，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沉重，心跳每分钟超过一百次。
“两位晚上好，我是这里的安保主管，卢卡。”
他朝苏晴影伸出手。
“看来两位今晚的运气非常好。”
苏晴影正要伸手，林默却先一步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卢卡宽大的手掌。
“你好。”
接触的瞬间，更清晰的信息流涌入林默的感知。
对方的脉搏强劲而急促。
手臂肌肉紧绷。
在他移动时，林默清晰地听到了他腰间和脚踝处，两把手枪的枪机与枪套摩擦的细微声响。
还有他左边膝盖里，软骨摩擦骨骼发出的，带着旧伤的嘶哑声。
“你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林默松开手，平静地开口。
“一把贝雷塔92在右侧腰间，一把格洛克26绑在左脚脚踝。”
“还有你的左膝，下雨天一定很难受。”
卢卡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
他看着林默，那是一种看见了鬼的表情。
苏晴影适时开口，打破了僵局。
“我弟弟对这些东西很敏感，尤其是安保和武器。”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炫耀与玩味。
“他对一成不变的赌局没兴趣，但对你们赌场的安保系统非常好奇。不知道我们是否有荣幸，参观一下？”
卢卡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对方的神秘和强大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这种人，要么立刻清除，要么彻底交好。
他权衡了数秒。
“当然。”
卢卡做出了决定，态度变得恭敬。
“这是我们的荣幸。两位请跟我来。”
穿过一道道需要虹膜与指纹验证的门禁，他们来到一条泛着金属冷光的走廊尽头。
一扇厚重得令人窒息的合金门，横亘在面前。
“这里是我们赌场的金库。”
卢卡介绍道。
“瑞士制造，二十厘米厚的特种合金，内部有独立的供氧系统。密码锁是动态的，每小时更换一次，红外传感器和压力感应板遍布整个房间。”
林默没有说话，他伸出手，轻轻贴在了冰凉的合金门上。
闭上眼。
电流的嗡鸣声，构成了第一道防线。
他听见了红外传感器的电流频率，一共三十二组，交叉覆盖，没有任何死角。
地面下，压力感应板的电子脉冲信号规律地跳动着，像一块块沉默的心脏。
然后是那扇门。
他听见了密码锁内部，七个黄铜制成的转盘，每一个转盘上都有细微的加工痕迹，它们的声音是独一无二的。
整个金库的安防系统，在他脑中迅速构建成一幅精准的三维立体图。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一个不属于机器的声音。
在金库内部，有一个微弱的，却充满生命力的节律。
咚，咚，咚。
是一个人的心跳。
那心跳声很虚弱，但节奏里带着一种顽固的坚韧。
汉斯·穆勒。
他被关在这里。
林默收回手，睁开眼。
“非常完美的设计。”
他对卢卡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看向苏晴影。
苏晴影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懂了一切。
夜幕彻底降临。
赌场的地下三层，一场不对外公开的拍卖会，即将开始。
各路戴着面具的神秘买家，在侍者的引导下，进入了一个装潢奢华的圆形大厅。
林默和苏晴影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大厅中央的圆形高台上，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上去。
他没有戴面具，面容普通，丢进人堆里就会立刻消失。
但当他站上台的那一刻，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各位，欢迎来到今晚的盛宴。”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一种奇特的感染力。
“我是‘蜂巢’的代表，你们可以叫我，变色龙。”
他微微鞠躬，开始介绍今晚的“拍品”，也就是汉斯·穆勒。
林默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强迫自己冷静，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男人的声音上。
“变色龙”在台上踱步，他的介绍充满了煽动性，引得台下的买家们一阵骚动。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他的头颅在人群中缓缓转动，最后，精准地停在了林默所在的方向。
隔着数十米的人群，他对着林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林默的“听诊器”，捕捉到了他喉结滚动的微弱振动，将那无声的口型，翻译成了清晰的句子。
“林先生，欢迎入局。”
“你爷爷当年，也是在这里失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