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缓缓驶入京城西站。
车厢内的广播响起了到站提示音。
林默睁开双眼,窗外的景象从流动的线条凝固成高楼林立的城市轮廓。
他起身,随着人流走向车门。
车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无形的阻力笼罩了整个站台。
空气的流动都迟滞下来,温度似乎没有变化,但每一寸皮肤都感应到一种粘稠的压迫。
周围的旅客对此一无所知。
有人在打电话抱怨接站的人迟到,有孩子举着气球欢快地跑过,一切喧嚣如常。
但对林默而言,脚下的地面变得如同沼泽,每一步都需要耗费额外的力气。
一个针对修行者的“场”。
这是下马威。
林默的脚步只是顿了一瞬,便再次抬起,汇入涌动的人潮。
他没有释放自身的气息去硬抗。
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他的身体随着人群的流动而移动,步伐看似散漫,却总能精准地落在人与人之间的空隙。
左脚踏在一块微微凸起的地砖边缘。
右脚绕过一个被匆忙丢弃的塑料袋。
每一步的落点,都恰好是那股无形力场最薄弱的节点。
那股深陷泥潭的沉重感,在他的巧妙穿行下,逐渐化为水流般的轻微阻力。
他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在湍急的水流中轻松地逆行。
远处,人群的另一端。
一直盘着核桃的秦振山,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身旁的秦月,原本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
她冷哼一声,身体未动,只是穿着黑色劲装的衣袖微微一拂。
一股无声无息的锐利气劲,贴着地面,穿过人群的脚踝缝隙,径直斩向林默的左脚脚踝。
这一击阴险而隐蔽,足以让一个不设防的修行者当众出丑,甚至落下残疾。
林默没有回头。
那股尖锐的破空感袭来的前一秒,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一个极其自然的侧身,避开了身后一位拖着巨大行李箱的旅客。
同时,他的右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
一块被某个孩子踢到一边的可乐罐,瞬间被一股巧劲勾了起来。
可乐罐在半空中翻滚,弹起。
它的轨迹被计算得分毫不差。
“砰。”
一声沉闷的挤压声响起。
那道无形的气劲,结结实实地斩在了翻滚的可乐罐上。
红色的金属罐体瞬间被压成一个铁饼,失去了所有动能,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周围的旅客只是看了一眼,以为是谁不小心踩到了,便又各自忙碌起来。
但远处的秦月,身体却是一个细微的摇晃。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分。
林默借着那个可乐罐,不仅化解了她的攻击,还将那股锐利的气劲反震了回去。
她吃了不大不小的一个暗亏。
林幕此时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转过身,穿过攒动的人头,望向了老者与女子的方向。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这种无声的回应,比任何挑衅的言语都更具分量。
它在宣告:你们的把戏,我看见了,也接住了。
秦振山看着林默,忽然哈哈一笑。
“好俊的功夫。”
他迈开步子,主动走了过来,手里的文玩核桃再次转动起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秦月跟在他身后,面色不善。
“野路子能有这身修为,不简单。”
秦振山走到林默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老夫姓秦,秦振山。这是我孙女,秦月。”
这句夸奖里,藏着一根若隐若现的刺,点明了林默“野路子”的出身。
“过奖。”
林默的回应很平淡。
“庄稼把式,比不得名门正派,但胜在实用。”
他直接将对方话语里那份属于名门大派的优越感,轻飘飘地顶了回去。
秦振山的笑容不变,从唐装的内袋里取出一张名片。
名片的质地很厚实,上面带着淡淡的檀木香。
“年轻人,今晚七点,‘老槐树’茶馆。”
他将名片递给林默。
“算是会前的一个通气会。圈子里的人都会到,别迟到。”
林默接过名片。
上面没有电话,只有一个地址。
京城,南锣鼓巷,烟袋斜街十七号。
他记得清楚,那条街在十几年前的城市改造中,就已经被划为保护区域,早已不再对普通人开放。
他抬起头,正准备询问。
秦振山却仿佛看穿了他的疑问,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忘了提醒你。”
“茶馆……普通人是找不到的。”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带着秦月转身混入人流,很快消失不见。
林默站在原地,捏着那张带着余温的名片。
出站口的风吹进来,带着京城初秋的干燥气息。
一个真正的,属于修行者的圈子,正以一种并不友好的方式,向他敞开了一道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