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第七章：迟来的忏悔
时光荏苒，五年弹指而过。
“无极资本”早已成为业界巨擘。而我，林渺渺，作为联合创始人和核心决策者之一，名字时常出现在财经杂志的封面。干练的短发，锐利的眼神，得体的套装，是我新的标志。那段充满欺骗、背叛和窒息的婚姻，早已成为遥远而模糊的背景板。
我和赵无极，在并肩作战、相互扶持中，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有一份彼此签字的、条款清晰得如同商业合同的婚前协议，和一枚简单却足够坚固的铂金戒指。我们尊重彼此的事业和空间，享受成熟的爱情带来的安宁与力量。没有孩子，并非遗憾，而是一种共同选择后的轻松。那些关于“母亲”的伤痛，被时间小心地掩埋，不再轻易触碰。
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关于“许家”的零碎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激起一圈微澜，又迅速归于平静。
听说许文瀚在破产后一蹶不振，尝试过几次小生意都血本无归，终日酗酒，脾气越发暴戾。
听说关晓婷在许家彻底沦为了免费保姆，伺候许文瀚和他越发刻薄的父母，曾经的光鲜亮丽被柴米油盐和刻薄言语磨尽，当初的“真爱”在贫穷和怨怼中消磨殆尽，两人争吵不断。
听说许雪琴在那样扭曲的环境下长大，学业荒废，性格变得敏感乖张……
这些消息传来时，我正和赵无极在瑞士滑雪，或者在某个海岛的沙滩上晒太阳。赵无极会担忧地看着我。而我，只是端起手边的果汁或咖啡，浅浅啜一口，望向远方湛蓝的天空或深邃的大海，淡淡地说一句：“是吗？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那些人和事，连同前世蚀骨的痛苦，都已被我远远抛在身后。我的世界里，充满了新的挑战、成就和温暖的阳光，再也容不下那些阴暗的角落。
直到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
我结束了一场重要的国际视频会议，有些疲惫地走出公司大楼。司机已将车停在门口。我刚要拉开车门，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的立柱后冲了出来，拦在了我面前。
“妈……妈……”
来人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
我抬头。眼前的女孩，依稀能看出几分许雪琴小时候的模样，但更多是陌生的憔悴和早熟的沧桑。她穿着廉价的、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不合身的外套，头发枯黄，脸色苍白，眼睛红肿，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让她看起来格外狼狈可怜。与周围光鲜亮丽的环境格格不入。
是许雪琴。那个曾经在小学门口，用最尖锐的声音指认我是“人贩子”的女儿。
我握着车门把手的手顿了顿，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林……林女士……”许雪琴在我毫无温度的目光注视下，瑟缩了一下，那个“妈”字终究没能再叫出口。她嘴唇哆嗦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混合着雨水滚落。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泣不成声，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以前是我不懂事，是我蠢，是我被关晓婷骗了！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对我好！她就是为了利用我，利用我接近爸爸！进了许家门，她就原形毕露了！她骂我是拖油瓶，嫌我碍事！爸爸破产后，整天喝酒打人，关晓婷就把气都撒在我身上……她、她还偷走了奶奶最后一点养老钱跑了……”
许雪琴哭得几乎喘不上气，试图抓住我的衣角，被我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是更深的绝望和悔恨。
“我现在才知道……才知道当初你对我有多好……是我不知好歹，是我狼心狗肺……”她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悔恨都倾泻出来，“妈……我求求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听话，一定孝顺你！求求你了妈！”
她的忏悔，字字泣血，句句含泪。若在前世，这足以让我肝肠寸断，不顾一切地重新接纳她。
但此刻，我的心湖如同被冰封，不起一丝涟漪。那些被她亲手撕碎的母女情分，早已随着时间化为了冰冷的灰烬。
雨丝落在脸上，冰凉。
我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浑身颤抖、悔不当初的年轻女孩，如同看着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关于前世的剪影。
沉默在雨幕中蔓延。许久，我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清晰地穿透雨声：
“许小姐。”
“你的道歉，我听到了。”
“但原谅？”
“你不配。”
“你的路，自己走。”
说完，我不再看她瞬间煞白、如遭雷击的脸，拉开车门，利落地坐了进去。司机默契地启动车子，平稳地驶离。
后视镜里，那个单薄的身影在雨中踉跄了一下，最终无力地跌坐在湿冷的地上，像一个被世界彻底遗弃的破旧玩偶，很快被雨幕和车流吞没，消失不见。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的潮湿和寒冷。车内温暖而安静。我闭上眼，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前尘往事，爱恨情仇，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尘埃落定。
我的新生，再无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