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一踏上甲板，孙茂的脸色依旧黑得能拧出水来。
金属甲板踩上去纹丝不动，带着一种厚重坚实的感觉。
和他记忆里那艘老船嘎吱作响的木板完全是两码事。
沈飞在前面带路，脸上挂着讨好的笑，那模样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孙董，您这边请，小心脚下。”
孙茂懒得理他，径直走向那个让他差点心梗的罪魁祸首——船头那门黑洞洞的“巨炮”。
他绕着炮管走了一圈，伸出手，带着几分警惕，几分怀疑，轻轻敲了敲。
“咚咚。”
传来的不是金属沉闷的撞击声，而是一种……清脆的，带着点空洞的回响。
材质不对！
孙茂心里咯噔一下，又加重了力气，用力拍了拍。
“咚咚咚！”
这声音，怎么听着跟敲塑料盆似的？
“这……”孙茂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嘿嘿，孙董，我说的是真的吧？”沈飞凑了过来，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这玩意儿，学名叫玻璃钢！外面喷了十几层金属漆，再做了旧化处理。”
“别说从远处看，就是凑近了，不亲手敲一敲，谁能分得清真假？”
沈飞得意地拍了拍炮身。
“您再瞅瞅这炮口，里面我还给加了点配重，看着黑洞洞的，其实就是个铁疙瘩堵着。”
“纯样子货，绝对的遵纪守法！”
孙茂凑到炮口前，眯着眼往里瞧了瞧，果然看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根本不是通的。
他心头那块悬着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
人没傻，就是有点懵。
“你小子……费这么大劲就为了搞个模型？”
“哎，孙董，话不能这么说！”沈飞立马反驳，竖起一根手指头，神神秘秘地说道。
“这叫战略威慑！咱们是捕鱼的，又不是去打仗的。”
“可海上那些家伙，有几个是讲道理的？”
“咱们有了这宝贝，往那一摆，十里八乡的渔船，哪个敢上来跟咱们抢渔场？”
“这就叫，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手段！”
孙茂嘴角抽了抽。
这歪理邪说，听着还真他娘的有几分道理。
他想起以前为了抢渔场，跟人家的船在海上对峙，甚至互相泼水对骂的日子。
再看看眼前这尊威风凛凛的“大炮”，心里的那点火气，彻底变成了哭笑不得。
“你小子，歪点子比谁都多。”孙茂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但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他开始真正打量这艘船。
这一看，就再也挪不开眼了。
作为跟船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船长，孙茂的眼光毒辣得很。
他一眼就看出，这艘船的船体线条，被重新优化过。
原本追风号的船身有些臃肿，是为了追求更大的载货量，但牺牲了速度和稳定性。
可现在，船体两侧的线条变得异常流畅，船头微微上翘，形成一个完美的破浪角度。
“你把船壳都给换了？”孙茂抚摸着冰冷的船舷，触感光滑得不真实。
“没换，就是重新锻造加强，外面加了一层高分子复合装甲。”沈飞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复合装甲？”孙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不是军舰上才用的玩意儿吗？
“咳咳，民用版本，民用版本。”沈飞干咳两声。
“主要作用是防锈、防腐蚀、还能减少水流阻力，省油！”
听到“省油”两个字，孙茂的眼睛亮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成本啊！
他不再纠结什么装甲，猫着腰，像个挑剔的工头。
仔仔细细地检查着甲板上的每一处焊缝，每一个接口。
结果让他心惊肉跳。
所有的焊接处都平滑如镜，工艺水平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家造船厂都要高超。
这艘船，与其说是改装，不如说是脱胎换骨的重生！
“走，去驾驶室看看！”孙茂心里那股好奇的火苗，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当他推开驾驶室的门时，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布满灰尘的机械仪表盘，变成了一整块巨大的液晶显示屏。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各种他看得懂和看不懂的数据流。
声呐系统、GPS定位、气象云图、发动机工况……所有信息一目了然。
“我滴个亲娘嘞……”
孙茂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想要触摸那些屏幕，又怕把它碰坏了。
“这……这得花多少钱？”他扭过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没多少，这些都是我从朋友那淘来的二手货，自己攒的。”
沈飞一脸轻松地摆了摆手。
孙茂一个字都不信。
这套设备，就算是二手的，也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他坐在柔软舒适的船长椅上，双手握住操纵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这艘船，是他的第一艘船。
是他当年揣着全部家当，从一个快要倒闭的船厂买回来的二手货。
他开着这艘船，在风浪里拼搏了十几年，才有了今天的孙氏渔业。
它承载了他全部的青春和奋斗。
本来已经到了报废的年纪，他舍不得，才想着让沈飞给修修补补，当个纪念。
孙茂的眼眶有点湿润，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沈飞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好小子！你真是个天才！天大的天才！”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之前那点不快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走！跟我出海！今天就让老伙计，不，新伙计，溜达一圈！”
孙茂大手一挥，豪情万丈。
“孙董，我就不去了吧。”沈飞挠了挠头，“厂里还有一堆活儿呢。”
“行！那你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回头给你包个天大的红包！”
孙茂现在是看沈飞越看越顺眼，恨不得当场跟他拜把子。
他大步走到船载通讯器前，按下了通话键。
“喂！喂！各单位注意！我是孙茂！所有船只，准备启航！”
“今天，咱们的‘追风号’，正式归队！”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很快，公司的技术主管童军，还有几个经验最丰富的大副和水手。
都接到了命令，好奇地登上了这艘焕然一新的追风号。
当他们看到那充满科幻感的驾驶室时，所有人的反应都和孙茂如出一辙。
一个个张大了嘴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孙茂坐在船长位上，享受着众人羡慕和震惊的目光，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都站稳了！准备出发！”
他按照沈飞教的，轻轻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绿色按钮。
没有预想中剧烈的抖动。
也没有那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
“这就……启动了？”一个老水手满脸错愕。
“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比我开的电瓶车还稳！”
“怪了，这船的发动机，是静音的吗？”
众人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孙茂更是心潮澎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磅礴而温顺的力量。
正从船底传来，等待着他的指令。
他握着操纵杆，缓缓向前一推。
追风号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鲸，悄无声息地滑入海中，开始加速。
港口里，其他七艘渔船也陆续跟上，组成一个编队，浩浩荡荡地向着外海驶去。
一离开港口限制区，孙茂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都抓紧了！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速度！”
他猛地将操纵杆推到底！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推背感将所有人都死死地按在了座位上！
驾驶室里响起一片惊呼！
液晶屏幕上的速度读数，开始疯狂地向上飙升！
十五节！
二十节！
二十五节！
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海面被船头干净利落地切开，向两侧翻涌出两道雪白的浪花。
后面的七艘渔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拉开距离，很快就变成了几个小黑点。
“我的天！三十节了！这他妈是渔船？这是海上超跑吧！”童军死死抓着扶手，脸都白了。
普通渔船的航速，能到二十节就顶天了。
可追风号的速度，还在攀升！
就在速度达到三十节的瞬间，一阵奇异的高频呼啸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一股比刚才更加狂暴的推力猛地爆发！
“我靠！”
孙茂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整艘船如同离弦之箭，再次疯狂加速！
三十五节！
三十八节！
四十节！
速度最终稳定在了惊人的四十节！
船身在如此高的速度下，却稳得不可思议，除了风声，几乎听不到任何杂音。
整个驾驶室里，所有人都被这超乎想象的性能给震傻了。
孙茂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酣畅淋漓的快意。
“太过瘾了！这才是真正的追风啊！”
就在这时，一直脸色发白的童军，颤抖着手。
从旁边的文件袋里翻出了一本沈飞留下的《追风号操作及维护手册》。
他像是要确认什么，发疯似的翻到动力系统那一页。
当他看清上面的文字时，手里的手册“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面无人色。
“孙……孙董……”他的声音都在打颤。
“怎么了小童？是不是被吓到了？哈哈哈！”孙茂正沉浸在极速狂飙的快感中。
童军没有回答，只是弯腰捡起手册，用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指向其中一行小字。
“发……发动机型号……GT……GT两万五……燃气轮机……”
这个型号一出口，驾驶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个随船的船舶专家，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比纸还白。
“GT两万五？！”其中一个专家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那是咱们海军052D驱逐舰的主力发动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