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咖啡馆里的冷气有点足，林笑攥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发僵。五十万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他甚至能清晰算出这笔钱能做多少事——给家里盖座新瓦房，给母亲买台洗衣机，给妹妹报最好的补习班，剩下的还能支撑自己读完大学不用再兼职……
“怎么样，林笑同学？”王涛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像在催促，又像在给时间考虑，“这个数字对刚起步的校园项目来说，很有诚意了。”
林笑的目光扫过窗外，京华大学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恍惚间好像看到自己挨家挨户敲房东门的样子——有老太太颤巍巍地给她看房产证，有大叔硬塞给他两个刚摘的苹果，还有张超说“房东家的橘猫超可爱”时眼里的光。这些画面像串珠子，突然把“五十万”的重量衬得轻飘飘的。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时眼神已经清明：“王经理，谢谢您的看重，但我们不打算卖。”
王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似乎没料到会被拒绝：“同学，你想清楚了？五十万可不是笔小数目，而且……”
“我想清楚了。”林笑打断他，语气不算强硬，却带着股拗劲，“这平台不只是生意。很多房东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阿姨，很多租客是信任我的同学，我不能把他们转给别人。”
周强在旁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表态。他从始至终没多话，却在林笑开口时，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敲林笑的手背，像在说“我跟你一起”。
王涛的脸色沉了沉，收起刚才的温和：“年轻人有骨气是好事，但也要认清现实。没有资源支持，你们撑不过半年。”他站起身，拿起公文包，“这是我的名片，想通了随时打给我。”
名片被留在桌上，边角微微翘起，像片没人要的落叶。
等王涛走远，周强才挑眉问：“不后悔？”
“不后悔。”林笑摇摇头，拿起那杯没怎么喝的拿铁猛灌了一口，苦得皱起眉，“卖了的话，晚上洗碗都睡不安稳。”他顿了顿，突然笑了，“而且，你不觉得咱们能做得比他们说的‘捷径’更好吗？”
周强推了推眼镜，嘴角难得扬起明显的弧度：“有点道理。那得加个盈利模块了，服务器快到期了，得花钱续租。”
“盈利模块？”林笑愣了一下。
“对，”周强打开手机调出后台数据，“现在成交47单，每单收房东50块信息费不算多吧？就叫‘安心保障费’，含实图核验和纠纷调解，明码标价。”
林笑眼睛一亮：“这个好！既合理又不伤害用户，我这就去跟房东说！”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轻响，“还有，咱们可以加个‘优选房源’板块，房东愿意多付20块，就把房源排在前面，这样也能增收。”
“行，技术上半小时能搞定。”周强拿出电脑，指尖已经在键盘上跃跃欲试。
两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把刚才的“五十万诱惑”抛得一干二净。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们身上，像给两个年轻人镀了层金边。
傍晚，林笑在“川味小馆”洗碗时，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平台后台的到账提醒——第一笔“安心保障费”，50块。他擦了擦手上的泡沫，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半天，突然咧开嘴笑出声，连老板问“傻乐啥”都没听见。
这天之后，“优居校园”悄悄多了个付费选项，房东们大多没意见——毕竟林笑跑前跑后拍实图、核信息，比中介靠谱多了。月底算账时，扣除服务器费用，居然还剩了两千多净利润。
林笑把钱分成四份：一份给周强当技术补贴，一份塞给李哲说是“文案稿费”，一份硬塞给王磊叫“推广费”，剩下的自己留着，第一次没寄回家，而是买了台二手相机——跑房源拍实图更方便。
暑假很快到了，京华大学的学生走了大半，租房需求淡了不少。林笑却没闲着，他跟着周强泡在实验室，把平台功能翻新了一遍：加了“短租日结”板块（方便来校参观的家长），弄了“房源对比”工具（能并排看三套房子的参数），甚至跟学校周边的打印店、超市谈了合作——在平台首页挂他们的广告，每月能赚几百块广告费。
周强要参加ACM竞赛，林笑就自己扛下了更新房源的活儿。北京的夏天像个大蒸笼，他骑着从王磊那借来的二手自行车，穿梭在胡同里，T恤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后背结出层白花花的盐渍。
有天中午，他在胡同口拍房源，突然听见有人喊“抓小偷”。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手里攥着个女士包，慌不择路地从他身边跑过，后面跟着个气喘吁吁的阿姨。林笑想都没想，扔下相机就追了上去。
他在山里跑惯了，体力比城里人好得多，追了两条胡同就把男人堵在死胡同里。男人急了，掏出把折叠刀晃了晃：“滚开！不然捅你！”
林笑没怕，他小时候跟父亲去山里打猎，见过野猪发狂的样子。他瞅准机会，猛地扑上去抱住男人的腰，把人按在地上——后腰被刀划了道口子也没松手，直到巡逻的警察赶来才松开。
阿姨握着他的手一个劲道谢，说包里有刚取的医药费。林笑摆摆手，捡起地上的相机，发现镜头磕坏了，心疼得直皱眉。阿姨非要赔他钱，他说啥也不要，最后阿姨塞给他一篮刚煮好的玉米，甜得齁人。
回实验室时，周强正在调试代码，见他后腰渗着血，吓了一跳：“你去哪打架了？”
“抓小偷。”林笑龇牙咧嘴地抹药，“可惜了我的相机镜头。”
周强没说话，默默从抽屉里拿出个新镜头递给他：“竞赛奖金买的，借你用。”
林笑愣住了：“这太贵了……”
“算投资。”周强转过身继续敲代码，耳根有点红，“等平台赚钱了，十倍还我。”
暑假快结束时，“优居校园”突然火了。起因是京华大学的官方公众号推了篇文章，标题是《胡同里的守护者：学生团队自建租房平台，让信任不掺水分》，里面写了林笑挨家拍实图的事，还提了抓小偷救包的插曲。
文章一发，平台用户量一天之内涨了五千多，很多毕业的校友也跑来注册，说“要是当年有这平台就好了”。房东们也主动找上门，连胡同口开杂货店的张大爷都颤巍巍地让林笑帮他挂房源——“我那间小房，就租给靠谱的学生娃”。
开学那天，林笑去“川味小馆”跟老板辞工。老板拍着他的肩膀笑：“早知道你这娃不一般，以后成了大老板，可别忘了回来看叔啊。”
林笑红了眼眶，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走出小馆时，阳光正好，胡同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在为他鼓掌。
回到宿舍，王磊正对着镜子试新发型：“可以啊林笑，现在学校谁不知道‘优居校园’的林笑？我妈都让我向你学习呢。”
李哲推了推眼镜，递给他一份文件：“我整理了下周边高校的租房数据，咱们是不是可以试着拓展到隔壁的燕京师范大学？那边女生多，租房需求应该不小。”
林笑接过文件，指尖划过“燕京师范大学”几个字，心里像揣了只小鹿。他想起刚入学时那个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自己，想起第一次在创业大赛上说想法时的紧张，突然觉得，原来所谓的“走出大山”，不只是地理上的距离，更是敢想敢做的勇气。
周强从外面走进来，把一张纸拍在桌上：“ACM竞赛拿了银奖，有笔奖金，够咱们租个正经服务器了。”他顿了顿，看着林笑，“燕师大那边，我托计算机系的朋友打听过了，他们宿舍群里都在传你的事。”
林笑拿起那张竞赛奖状，又看了看身边笑着的伙伴们，突然觉得暑假流的汗、后腰挨的那刀、拒绝五十万时的犹豫，都变成了脚下的台阶，让他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翻动，露出叶底的阳光，亮得晃眼。他知道，“优居校园”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