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班头,班头——”
“喊什么,还不快叫大夫!”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牢间之外一片骚乱,尤其在瞧见黄班头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时,所有人慌了手脚。
就在几息之前,他们奉命押解重犯入牢,那重犯一路安分老实,却在准备进牢间解枷锁的一瞬间,突然暴起,一把夺过边上衙差的佩刀。
“横竖老子都是死,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寒光烁烁的刀刃朝着所有人胡乱追砍。
所有人顿时乱作一团,好几个衙役都受了伤。
乱局之中,犯人被捅穿腹部,倒地不起。
无人在意这闹事的犯人是死是活,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倒在地上的黄班头。
方才,黄班头就站在犯人正对的位置,那犯人暴起的突然,所有人没有防备,刀来的瞬间,黄班头饶是反应及时的后退了步,还是被砍中颈侧,鲜血直喷。
牛典史看着血流汩汩的女婿,当即心急如焚,顾不得自己手上还受着伤流着血,他一把揪过站在身后的衙役,“快,郎中,赶紧给黄声止血!”
郎中本名胡三,素喜研究医道,平日里没少研究,能治些涨嗝打嗳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衙门里的人都戏称他为郎中。
胡三当下慌了手脚,“大人,我不行啊,我就是学过点皮毛,这么严重的伤我怎么……”
“少废话,快去!”
牛典史不管他,狠力将人往前一推。
胡三当即不敢多话,硬着头皮近前几步,可当他看着血流不止的黄班头,全然慌了手脚,哆哆嗦嗦不知如何是好。
“平卧头侧,布料压迫伤口,按压人迎穴——”
这时,一道清越坚定的声音骤然响起。
对对对,人迎穴乃人体要穴,若不慎颈脉出血,可通过按压其穴,减少头面部血流,缓解出血。
胡三一下得了提示,赶紧扯过布料,将黄班头平躺,头颈部侧向健侧,一边压迫伤口,一边按压人迎穴。
出血的速度果然有所缓解。
“辅助按压太冲穴与合谷穴——”
那提示声再度传来。
此乃配合远端引血下行,减少上部失血,达到上病下治之功效。
胡三手忙脚乱地照做,发现分身乏术时,又赶紧叫人帮忙。
此时,牛典史已冲着女牢门前。
他虎目逡巡,目光审视落在清凌凌立在牢间的姜晚,额上还残留着血迹,却半点不显狼狈,反似倒缀朱砂,衬得她眉目清亮,姝色艳丽。
“你会医?”
“会,且不差。”姜晚并未谦虚。
呵,都这时候了,还谦虚什么?
牛典史看了眼慌手慌脚的胡三,再看看眼前成竹在胸的姜晚,当机立断将牢门打开,目光犀利如刀,“将人救活,必有重赏。若治不好……”
姜晚拱手,“若治不好,随大人处置。”
“好!”
牛典史让开半边身子,姜晚即刻出了牢间便冲向伤者。
将急得满头大汗的胡三挤到一边,“拿银针来!”
胡三不会针灸,但他实在仰慕名医金针刺穴手到病除的风采,所以他省吃俭用,也购置了一套。
闲来无事没少拿在手里把玩,不少人都知道。
胡三当然也听出来姜晚是刚才言语指点自己的人,不敢犹豫,将随身携带那套银针从兜里拿了出来。
姜晚将银针快速用火撩过消毒去秽,手法精准干净利落地封住黄班头身上几处大穴。
众人屏息看着,大气都不敢喘,看着眼前女子跟阎王抢人。
缓过数息,姜晚拿掉已经被伤口彻底染红的布,众人惊奇地发现不久前那伤口竟当真肉眼可见的止了血。
姜晚视线透过牢间栏杆空隙,瞧见远处桌上摆着的酒坛,“那可是烈酒?”
“是,我去取。”
牛典史知道姜晚这是要拿烈酒清洗伤口。
顾不上叫别人,他亲自取了来。
姜晚接过,手法利落泼酒冲伤,烈酒混着血水而下,场面骇目。
饶是失去意识,黄班头还是被这强烈灼痛刺激得浑身抽搐乱颤了下。
姜晚望向牛典史,“可有缝针、桑皮线?”
桑皮线取自桑树,其内层白皮撕成细丝,用香油浸泡后煮沸晾干制作而成。《本草纲目》中记载,“桑白皮缝金疮,线自烂不用拆”。
这桑皮线是缝合伤口的好东西。
牛典史回答,“只有缝针。”
当然不是用来缝补衣裳的,是用来刑讯犯人施针刑用的。
但将就都能用,可桑皮线就真的没有了。
姜晚皱眉,正准备临时取其他物拾替代,就见一个老大夫被衙役又拖又拽气喘吁吁跑来。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那老大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得急嗤呼啦,跟破风箱似的。
姜晚一见老大夫身上背的药箱,顿时眼前一亮,“老大夫,药箱里可带着桑皮线?”
“有,咳咳……”
老大夫喘得急,一开口叫风闪了气,骤然大咳起来。
“请借来一用。”
“啊?”
老大夫来不及反应,焦急的牛典史已经一把夺过那药箱,递到姜晚跟前。
姜晚直接打开药箱翻找起来。
老大夫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不过双十的小女娃要上手为伤者缝针!
“你们做什么,人命之事,岂容……”
老大夫指着地上的伤者,惊讶地发现那伤口竟止了血,“这……”
他目光落在刺在黄班头穴位上的银针,位置深浅,无一不精准。
老大夫难以置信,“小姑娘,这针是你施的?”
“是。”
姜晚此时一找出自己需要之物,快速地清洁去秽,穿针引线,旋即开始缝针。
但见她素手执针,动作轻而稳,犹如绣娘穿针绣花,不疾不徐。
针脚细密,严丝合缝。
一旁的老大夫惊叹不已。
这般利落精湛的手法,怕是太医院的圣手也比不上吧?
伤口缝合后,姜晚又一次清洗伤口,随后问那老大夫,“可有金疮药?”
老大夫忙收起惊叹,“有,有的。”
他快速在药箱里翻找,找到那金疮药。
姜晚拔出药塞,放在鼻间闻嗅了下,有些嫌弃,“差了点,算了,先将就用着吧。”
这可是最好的金刀散,五两银子才得一小瓶,如何差了?
老大夫瞪大了眼,有心争辩,但在瞧见姜晚给伤者上药包扎的手法时,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兴许在人家看来,这药就是还差了点。
“成了。”
待最后一下包扎动作完成,姜晚长出了一口气,“成了。”
这班头的性命她救下了,脏饼子看来也不必吃了。
她环视一眼昏暗压抑的县衙监狱。
不急,会有机会出去的。
姜晚这般想着,但她没想到,机会来得还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