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叶星瑶站在猎人小屋的窗前，望着远处山峦的轮廓逐渐显现。一夜未眠让她的眼睛酸涩不已，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血池景象却让她无法合眼。

“天快亮了，”谢无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们该出发了。”

叶星瑶转过身，看到谢无忧和苏瑾已经收拾好行装。小豆子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昨晚救出的几名武林人士被柳玄策带走安置，只有这个孩子执意要跟着他们。

“带上他真的安全吗？”叶星瑶低声问。

谢无忧检查着药囊：”他熟悉这一带地形，或许能帮上忙。再说，我们也不能把他丢下。”

苏瑾正在调试一个精巧的机关装置：”我做了几个烟雾弹，遇到危险时可以掩护撤退。”

叶星瑶点点头，走到小豆子身边轻轻推醒他。孩子惊醒时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看清是他们才放松下来。

“我们要走了，”叶星瑶柔声说，”你想跟我们一起去苏州吗？”

小豆子用力点头：”我要为师父报仇！”

晨光微熹时，四人悄然离开猎人小屋。按照计划，他们将绕道向南，避开血月楼可能设伏的主要道路。小豆子熟悉山路，带着他们走了一条猎人才知道的隐秘小径。

“这条路通到黑石崖，”小豆子指着远处一座陡峭的山峰，”翻过去就是官道，离苏州就不远了。”

山路崎岖难行，有些地方几乎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正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山泉边休息。叶星瑶取出干粮分给大家，自己却毫无食欲。

“还在想那个血池？”谢无忧看穿她的心思。

叶星瑶握紧拳头：”那么多武林同道…就那么被…”

“所以我们更要找到梅夫人，”谢无忧坚定地说，”只有弄清血月楼的真正目的，才能阻止他们。”

苏瑾正在教小豆子使用一个简易的机关暗器，闻言抬头：”那个柳玄策…你们觉得可信吗？”

叶星瑶摇头：”不知道。但他确实两次救了我们。”

“而且他知道我们要找梅夫人，”谢无忧若有所思，”这点很蹊跷。”

休息片刻后，四人继续赶路。傍晚时分，他们终于登上了黑石崖顶。从这里俯瞰，远处的官道如一条细线蜿蜒在群山之间。

“看！”小豆子突然指着山下，”那是血月楼的人！”

顺着他的指向，叶星瑶看到官道上一队黑衣人正快速行进，约莫二十余人，全都骑着马。为首的正是刀疤脸赵无血。

“他们在往苏州方向赶，”谢无忧皱眉，”难道也是去找梅夫人？”

叶星瑶心头一紧：”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走山路太慢了，”苏瑾焦急地说，”他们骑马，最迟明晚就能到苏州。”

谢无忧沉思片刻：”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小镇，叫青溪镇。那里应该有马车可雇。”

四人连夜下山，终于在午夜时分抵达青溪镇。小镇静悄悄的，只有几家客栈还亮着灯。他们选了家最不起眼的小店住下，谢无忧负责去打听马车的事。

“明天一早有辆去苏州的货船，”谢无忧回来后告诉大家，”船主愿意捎带我们，但要价不菲。”

“多少钱都行，”叶星瑶毫不犹豫地说，”只要能赶在血月楼前面。”

第二天天刚亮，四人就来到镇外的小码头。货船不大，堆满了布匹和茶叶。船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汉，看到他们后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

“上船吧，”他粗声粗气地说，”但记住，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多管闲事。”

叶星瑶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赶时间也没多问。四人上了船，躲在货堆后面。随着船夫一声吆喝，小船缓缓驶离码头，顺流而下。

河水湍急，船行速度比预想的快得多。照这个速度，傍晚就能到达苏州。叶星瑶松了口气，靠在货堆上闭目养神。

“不对劲，”谢无忧突然低声说，”这船有问题。”

叶星瑶立刻警觉起来：”怎么了？”

“船底有声音，”谢无忧耳朵贴在甲板上，”像是…有人在敲打。”

苏瑾立刻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装置，贴在甲板上倾听：”确实有声音！从货舱传来的！”

小豆子害怕地抓住叶星瑶的衣袖。叶星瑶示意大家噤声，悄悄向船尾摸去。货舱入口被一块厚重的木板盖着，上面压着几袋货物。

叶星瑶和谢无忧合力移开货物，掀开木板一条缝。一股霉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借着微弱的光线，他们看到舱底蜷缩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手脚都被铁链锁着。

“奴隶！”谢无忧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条贩奴船！”

叶星瑶怒火中烧，正要下去救人，船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外面传来船夫的咒骂声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血月楼！”小豆子从舷窗往外看，惊恐地说，”他们追上来了！”

叶星瑶凑到窗前，看到河岸上几匹快马正与船并行。为首的正是刀疤脸赵无血，他对着船大喊：”停船检查！武林盟缉拿逃犯！”

船主显然认识血月楼的人，立刻命令水手靠岸。叶星瑶迅速思考对策：”我们得救那些奴隶，但不能硬拼。”

苏瑾从包袱里取出几个小瓶：”我可以用烟雾掩护，但时间有限。”

“我去救人，”叶星瑶决断道，”谢无忧，你带小豆子先走。”

“不行！”谢无忧坚决反对，”我们一起！”

船靠岸的震动打断了他们的争论。血月楼的人已经下马，正朝船走来。时间紧迫，四人迅速藏进货堆深处。

“搜！”赵无血的声音传来，”每个角落都别放过！”

脚步声越来越近，叶星瑶握紧了青竹剑。突然，货舱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一个奴隶醒了过来，开始挣扎。

“什么声音？”一个血月楼弟子警觉地问。

“货舱里有人！”另一个喊道。

叶星瑶知道不能再等了，她向苏瑾使了个眼色。苏瑾会意，将一个烟雾弹滚向甲板另一端。”砰”的一声闷响，浓密的紫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敌袭！”血月楼的人乱作一团。

借着烟雾掩护，叶星瑶和谢无忧冲向货舱。舱门已经被打开，两个血月楼弟子正举着火把往下照。叶星瑶剑光一闪，两人应声倒地。

“快！”她跳进货舱，开始用剑劈开奴隶们的锁链。

货舱里共有十三名奴隶，大多是青壮年男子，个个面黄肌瘦，身上带着鞭痕。他们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叶星瑶，不敢相信自己得救了。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谢无忧一边帮他们解开锁链一边说，”能走的跟着我们，受伤的我背着。”

甲板上，打斗声越来越激烈。苏瑾的机关暗器不断发出破空声，夹杂着血月楼弟子的惨叫。小豆子守在舱口，紧张地观察战况。

“上面情况不妙，”他回头喊道，”苏大哥被围住了！”

叶星瑶把最后一名奴隶交给谢无忧：”你带他们从船尾下水，我去帮苏瑾！”

她纵身跃上甲板，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苏瑾被五名血月楼弟子围攻，左臂已经受伤，鲜血染红了衣袖。船主和水手不知去向，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

“苏瑾！”叶星瑶大喊一声，青竹剑如蛟龙出海，刺向最近的一名敌人。

那人猝不及防，被一剑穿喉。其余四人立刻分出两人对付叶星瑶。苏瑾压力稍减，机关暗器再次发威，逼退了剩下两人。

“赵无血呢？”叶星瑶一边战斗一边问。

“在岸上！”苏瑾咬牙道，”他不上船，只派手下送死！”

叶星瑶这才注意到，刀疤脸赵无血确实站在岸上冷眼旁观，身边还有几个手下。他似乎并不急于亲自出手，而是在等待什么。

“不对劲，”叶星瑶心中警铃大作，”他在拖延时间！”

就在这时，河面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叶星瑶转头看去，只见一队人马正沿河岸疾驰而来，为首的赫然是楚离！

“糟了！”苏瑾脸色大变，”是楚离亲自来了！”

叶星瑶当机立断：”撤退！所有人跳水！”

她吹了声口哨，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信号。谢无忧立刻从船尾现身，带着救出的奴隶们一个个跳入河中。小豆子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走！”叶星瑶拉着苏瑾冲向船尾。

楚离已经看到了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他抬手一挥，一道血红色的气劲破空而来，直取叶星瑶后心。

“小心！”苏瑾猛地推开叶星瑶，自己却被气劲擦中，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叶星瑶扶住他，两人一起跳入河中。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们，湍急的水流带着他们迅速远离货船。

浮出水面时，叶星瑶看到楚离站在船头，阴冷的目光追随着他们。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派人下水追赶，只是站在那里，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他…为什么不追？”苏瑾虚弱地问。

叶星瑶摇头，心中同样疑惑。她拖着苏瑾向岸边游去，谢无忧和其他人已经在岸边的芦苇丛中等待。

“他受伤了！”谢无忧看到苏瑾的状况，立刻取出银针施救。

“不严重…”苏瑾勉强笑笑，”只是皮肉伤…”

叶星瑶数了数人数，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十一名奴隶获救。这些人惊魂未定，但至少都还活着。

“血月楼为什么抓你们？”她问其中一个看起来清醒些的男子。

“不…不知道，”男子颤抖着说，”我们都是在各地被抓的，他们说…要送我们去什么’祭坛’…”

叶星瑶和谢无忧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是祭坛！和黑石寨的血池一样！

“你们知道梅夫人吗？”谢无忧突然问。

男子愣了一下：”暗影阁的梅夫人？当然知道…她就在苏州城南的’听雨楼’…”

“听雨楼！”叶星瑶想起柳玄策也提到过这个地方，”具体位置你知道吗？”

男子摇头：”只听说是家不起眼的茶楼，具体在哪只有熟客知道。”

谈话间，远处传来一阵号角声。血月楼的人似乎放弃了追击，开始集结撤离。叶星瑶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疑惑更深了——楚离明明可以轻易追上他们，为什么突然放弃？

“我们得抓紧时间，”谢无忧包扎好苏瑾的伤口，”赶在天黑前进苏州城。”

一行人沿着河岸前行，避开官道上的巡逻。小豆子自告奋勇去前面探路，他身形瘦小，不容易被发现。

“你觉得楚离是故意放我们走的吗？”叶星瑶低声问谢无忧。

谢无忧皱眉：”我也觉得奇怪。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就是想让我们去找梅夫人，”谢无忧沉声道，”也许梅夫人那里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叶星瑶心头一震：”你是说…他在利用我们？”

“或者梅夫人本身就有问题，”谢无忧思索着，”总之，我们见到她后必须格外小心。”

傍晚时分，苏州城高大的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夕阳的余晖给城楼镀上一层金色，远远望去宛如一幅水墨画。但叶星瑶知道，这座美丽的城市里，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更大的危险。

小豆子从前方跑回来，兴奋地说：”城门守卫不多，我们可以混进去！”

叶星瑶点点头，转身对被救的奴隶们说：”各位，我们就此别过。血月楼势力庞大，你们最好离开江南，越远越好。”

众人千恩万谢，各自散去。叶星瑶四人则整理了一下衣着，装作普通百姓向城门走去。

城门口果然只有几个懒散的守卫，对进出行人检查并不严格。四人顺利入城，立刻被苏州的繁华震撼——宽阔的街道上人流如织，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

“先找个地方住下，”谢无忧说，”然后打听听雨楼的位置。”

他们在城南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谢无忧出去打探消息，叶星瑶则照顾受伤的苏瑾。小豆子累坏了，一沾床就睡着了。

“你觉得我们能信任梅夫人吗？”苏瑾突然问。

叶星瑶摇头：”不知道。但现在除了她，我们别无线索。”

谢无忧很晚才回来，带回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听雨楼今晚有场秘密聚会，邀请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血月楼的人会去吗？”叶星瑶问。

“肯定会，”谢无忧神色凝重，”更奇怪的是，凌云宗的人也收到了邀请。”

“柳玄策？”叶星瑶皱眉，”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谢无忧摇头：”不清楚。但聚会就在今晚子时，我们得想办法混进去。”

“怎么混？”苏瑾挣扎着坐起来，”那种场合肯定戒备森严。”

谢无忧神秘地笑了笑：”我打听到，听雨楼有个后门，专门给’特殊客人’准备的…”

夜深了，苏州城渐渐安静下来。四人悄悄离开客栈，向听雨楼进发。这座隐藏在城南小巷中的茶楼外表平平无奇，但门口站着的几名彪形大汉却显示它并不简单。

“就是那里，”谢无忧指着一条阴暗的小巷，”后门就在巷子尽头。”

四人屏息静气，沿着墙根摸向小巷。夜风吹过，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叶星瑶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们。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后门时，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

“小青竹，我等你多时了。”

叶星瑶浑身一僵——是楚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