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5
他想起来。
前几天，他在电话里跟他妈随口提了一句，说城里的蜂蜜都是糖精，还是家里的土蜂蜜好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妈，就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还带来了这么多他爱吃的东西。
从乡下来城里，几百公里的路，这些沉甸甸的东西，她是怎么一个人带过来的？
那个在火场里，他连多看一眼都嫌烦，任由她被烧成焦炭的人……
那个他为了救一条狗，毫不犹豫放弃的人……
那个他以为是丈母娘，还在背后嘲笑她“老天开眼”的人……
恐惧和不安让他身体止不住颤抖。
死的人，不会是……不会是……
他紧张的拨通了母亲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女声，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疯了一样冲出家门，不顾身后记者和周倩的惊呼，惶恐不安地打给我。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嘶哑：
“夏禾……你告诉我……火场里的人……到底是谁？”
我将手中的花放下，滑过石碑上婆婆的照片，语气嘲讽。
“还能是谁？”
“当然是含辛茹苦，把你一手拉扯大的亲生母亲。”
“高朗，我在墓园，要过来看看吗？”
不等他回答，我拍了一张墓碑的照片，发给了他。
墓碑上，婆婆的名字和照片，清晰得刺眼。
耳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不像人声的崩溃嘶吼。
紧接着，是手机重重砸在地上的碎裂声。
直播间里，上百万观众看着他们的英雄突然在马路中央抱头痛哭，像个疯子，一片茫然。
我挂掉电话，抬头看了看天。
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高朗，好戏，才刚刚开始。
高朗疯了一样找到周倩。
他双眼通红，野兽似的一把掐住周倩的脖子。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妈！”
他终于知道，那天火场里，周倩为什么不直接说救伯母，而是含糊地用阿姨替代。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周倩被掐得脸色发紫，几乎要翻白眼。
她吓坏了，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她不再挣扎，反而伸出手，反过来抱住歇斯底里的高朗，放声大哭。
“高朗哥哥，我怎么知道是伯母啊！我以为……我以为是夏禾姐的妈妈！”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如果真相曝光，你身败名裂，我也完了！你妈在天之灵，难道希望看到你去坐牢吗？”
“你可是英雄啊！你怎么能有污点！”
她的话，回荡在耳边。
是啊，他现在是英雄，是全市的楷模。
他不能有污点。
他的人生，才刚刚走上巅峰。
看着他眼中的挣扎和动摇，周倩知道，她赌对了。
她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说出的话却恶毒如蛇蝎。
“高朗哥哥，我们必须一口咬定，死的就是夏禾的妈妈！”
“然后，我们对外就宣称，夏禾因为丧母之痛，精神失常了！她所有对你的指控，都是她的臆想和对我的污蔑！”
高朗的身体僵住了。
在毁灭和最后一搏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为了掩盖真相，他利用自己中队队长的职权，偷偷潜入档案室。
修改那份火灾事故报告。
把起火原因，从人为疏忽，改成老旧线路老化。
同时伪造救援难度极大，无法同时救出的虚假记录。
因为做贼心虚，手忙脚乱，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人录了下来。
更不知道，我早已通过我爸的老部下，拿到了那份原始报告的复印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