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月光带来的那丝微弱暖意和短暂交谈后残留的平静，并未能持续太久。如同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总会被更深的暗流悄然打破。
厉战霆归来的第二天，是一个普通的周六。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客厅，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苏念衾醒来时，隔壁卧室的门依旧紧闭，里面悄无声息，他显然还在沉睡，透支的体力需要时间恢复。
她放轻动作，准备了简单的早餐，自己吃完后，将另一份温在锅里。然后便坐在客厅里，一边整理下周的教案，一边留意着隔壁的动静。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她自己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这种安静，不同于他离开时的空茫，也不同于他归来前的等待，而是多了一丝……人气。虽然那扇门依旧关着，但她知道，他在里面。这种认知，奇异地让她感到一丝心安。
临近中午，卧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厉战霆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军衬衣和长裤，头发梳理过，脸上的疲惫之色褪去不少，但眼底深处那抹属于军人的锐利和冷肃已经重新凝聚。他看到坐在客厅的苏念衾，脚步顿了一下，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表情平淡，看不出情绪。
“锅里有早餐。”苏念衾轻声说了一句。
“嗯。”他应了一声，径直走向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他吃东西的声音，很快，然后是水流声和碗筷归位的轻微碰撞声。高效，迅速，一如他的风格。
他走出来，没有在客厅停留，而是走向书房，似乎打算处理积压的事务。经过她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只极简短地说了一句：“谢谢。”
指的是早餐。依旧是两个字，但比昨晚那沙哑的“谢谢”似乎多了一丝常态下的平稳。
苏念衾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看着他走进书房关上门，她心里那点细微的雀跃再次浮现——他接受了她的存在，哪怕只是最低限度的、近乎程式化的互动。
下午，阳光正好。苏念衾鼓起勇气，尝试着将客厅的窗帘拉开大半，让更多的阳光涌进来。她甚至将那盆绿萝从花架上端到了靠近阳台、能晒到太阳的小几上。做完这些，她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担心这会破坏他的“秩序”。
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她稍稍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沙发，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暖意，心情也仿佛明亮了一些。
然而，这种脆弱的平静，在傍晚时分被骤然打破。
尖锐、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军用内部专线电话铃声，猛地从书房里炸响！
那铃声不同于普通电话，更加急促，更加冰冷，像一道骤然劈开宁静空气的闪电。
苏念衾被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笔再次掉在了地上。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看向书房门口。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书房门就被猛地拉开！厉战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表情在瞬间已经变得极度凝肃，眼神锐利如鹰隼，所有残存的松弛感消失殆尽，整个人再次进入了那种绷紧的临战状态。他甚至没有看苏念衾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部响个不停的黑色电话上。
他大步走到书桌前，一把抓起听筒。
“我是厉战霆。”他的声音低沉、冷静，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电话那头的人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声音透过听筒隐约泄露出来，却听不真切，只能感受到一种紧迫而压抑的气氛。
厉战霆沉默地听着，背脊挺得笔直，只有握着听筒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些许，指节微微泛白。他的眉头逐渐锁紧，形成一道深刻的竖纹，眼神变得越来越冷冽，仿佛在评估着极其严峻的情势。
苏念衾屏住呼吸，远远地看着他，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虽然听不到内容，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通电话带来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正在一根根绷紧，弥漫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确定吗？”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确认意味。
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
“明白了。”厉战霆的声音冷硬如铁，“情报核实需要多久？”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只有电话那头模糊的汇报声。
“不行，太慢。”他断然否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目标有高度警觉性，窗口期极短。我要求技术分队一小时內给出初步评估，侦察小队两小时內前出确认。必要时，可申请启用‘暗瞳’权限。”
“暗瞳”权限？苏念衾的心猛地一沉。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普通的任务指令。
“风险已知悉。”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按最高预案执行。我十分钟后到作战室。”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废话。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瞬间，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但他周身那股紧绷的、蓄势待发的强大气场却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浓烈。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大约五秒钟，目光低垂，似乎在脑海中飞速整合信息、下达指令。然后，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扫向墙上的挂钟，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经过客厅时，他的目光极快地掠过苏念衾，那眼神深邃冰冷，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和……一种近乎无情的决绝。
“有任务。”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淬了冰的刀刃，简短，锋利，不留任何转圜余地，“归期未定。”
话音未落，他已经抓起刚刚脱下不久的军装外套和车钥匙，身影如同疾风般卷出门外。
引擎的轰鸣声再次撕裂了小院的宁静，迅速远去。
苏念衾独自站在骤然空荡下来的客厅里，夕阳的金辉透过她刚刚拉开的窗帘，温暖地洒满一地，却无法驱散她心头骤然笼罩的寒意和沉重。
上一次的离开，是紧急集合哨。而这一次，是一通来自军中的、暗流涌动的加密电话。
他离去时的眼神，比上一次更加冷硬，更加莫测。
归期未定。
简单的四个字，却仿佛预示着这一次的任务，比边境缉毒更加凶险，更加莫测。
阳光依旧明媚，但她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冷。
暗流已然涌动，风暴即将来临。而她，再次被留在原地，只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