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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几天后,张超将整理好的厚厚一叠文稿,通过内侍呈交给了太子云宸。这其中包括了他所谓的“新型夯土材料”(他谨慎地避开了“水泥”这个过于现代的词汇)的详细烧制方法与配方配比,以及一些基础的“营造测量新法”的图示和说明。在文中,他着重强调了这两种东西在修筑城墙、水利设施、官道驿站等方面的巨大实用价值,用语尽量朴实,避免惊世骇俗。

云宸拿到文稿,先是皱了皱眉——这字迹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实在是有碍观瞻,与他那侃侃而谈的潇洒形象相去甚远。但当他耐着性子,仔细阅读其中的内容后,神色逐渐变得严肃和专注起来,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他虽然不精于具体的技术细节,但作为储君,基本的见识和眼界是有的。文中描述的“新型夯土材料”,以石灰石、粘土等常见材料为主,经过特定比例的混合和煅烧研磨后,竟能产生远胜于当前三合土的坚固度、耐水性和速干特性,而且成本估算下来竟颇为低廉!若真能实现,对巩固城防、兴修水利、铺设官道意味着什么?这简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基石之物!还有那些测量方法,诸如改进的矩尺、水平仪,以及利用相似三角形原理进行远距离测量的“标杆法”,看似简单,却极为精准高效,对于大型工程营造同样价值非凡!

云宸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兴奋。他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和进一步监视、掌控的心态,没想到这张超真能给出如此实在、如此惊人的惊喜!这已不是简单的“奇技淫巧”,而是足以影响国力的实用技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抬头问向侍立一旁的一位老者。这位老者是他特意从将作监召来的老工匠,姓鲁,手艺精湛,为人可靠,是少数能得他信任的技术官员。“鲁师傅,你来看看,此书所述之法……依你之见,可行否?”

鲁师傅早已好奇不已,闻言连忙上前,双手接过文稿,仔细翻阅起来。起初他也被那字迹膈应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内容吸引。他看得极慢,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手指虚划,口中偶尔喃喃自语“石灰石……煅烧温度……研磨细度……”“勾股……测影……”,越看眼睛瞪得越大,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良久,他放下文稿,激动得胡须都在微微颤抖,对着云宸深深一揖:“回殿下,此书所述之法,老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依老奴数十年的营造经验推断之,其思路清晰,逻辑严谨,似乎……似乎极有可能成功!尤其是这‘新型夯土’之思路,以常见之物,通过配比与工艺变化,竟能化平凡为神奇,巧妙绝伦,巧妙绝伦啊!若真能成,其坚固耐久远胜三合土,且能速干,用于修筑城防、水利,实乃国之利器,社稷之福!至于这些测量之法,更是精妙实用,若能推广,可省却大量人力物力,且精度大增!”

老工匠的评价,比云宸自己看懂的还要高!云宸眼中精光爆闪,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这张超,果然是个巨大的宝藏!而且献上的是如此实在、如此急需的东西!

“好!甚好!”云宸猛地站起身,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鲁师傅,此事交由你亲自督办!立刻从将作监和东宫匠户中,秘密招募绝对可靠的工匠,在别苑内另寻一处绝对僻静隐蔽的院落,按此法进行小规模试验!所需一切物料,开列清单,由东宫内库全力秘密供应!切记,此事关乎重大,绝不可泄露半分!”

“老奴遵命!定不负殿下所托!”鲁师傅也是激动万分,能参与此等秘事,乃是莫大的信任和荣耀。

接下来的数日,东宫别苑内那处新划出的僻静院落里,悄然立起了一座小窑炉,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研磨声被严格限制在高墙之内。张超也被允许在严密“陪同”下,前往现场进行技术指导。他与鲁师傅及几位精选的工匠一同反复试验,调整着石灰石和粘土的比例、煅烧的温度和时间、研磨的细度以及使用时水灰比。

失败了几次,要么结块不够坚硬,要么干脆粉化。但张超凭借理论知识和工匠们的实践经验,不断调整。终于,在一次开窑后,得到了一种灰白色的细腻粉末,加水搅拌后渐渐凝固,变得异常坚硬!简易的测量工具也按照图纸制作出来,经过校验,其精度远超当前常用的工具。

试验成功的消息被立刻报给了云宸。太子殿下亲自前来查验,他用手敲击着那块灰白色的“新型夯土”块,感受着其坚硬的质感,又看着工匠用新式水平仪和矩尺进行精准测量操作,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成功了……竟然真的成功了!”云宸喃喃道,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块坚硬的材料和几件工具,更是一条通过“格物”切实增强国力的康庄大道正在眼前铺开!

他再次来到听涛阁,这次脸上带了真切而热情的笑容,看向张超的目光充满了欣赏和看重:“张超,你献上的法子的确有效!远超孤之预期!此物若能推广,功在社稷,利在千秋!说吧,此次你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金银财帛,官职爵位,但有所求,孤皆可考虑。”这是实实在在的功绩,云宸不吝赏赐,同时也是一种试探,想看看张超更看重什么。

张超心中一定,知道自己这投石问路的第一步棋,走得又稳又准。他压下激动,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诚恳:“殿下厚爱,小子感激不尽。然小子微末之技,能得殿下认可,为殿下分忧,为朝廷效力,已是小子莫大的荣幸和造化。小子不敢妄求赏赐,唯愿能继续留在殿下身边,尽己所能,将这些‘格物’之学用于实处,略尽绵薄之力。此心天地可鉴。”

他这番话,既表明了态度——不贪图眼前利益,又表达了长远愿望——继续发挥价值,更是将功劳归于太子的赏识和朝廷的需要,姿态放得极低,说得极其漂亮。

云宸闻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不居功自傲,不急于索取,心思通透,知进退,这比他献上的技术本身更让云宸满意。如此人才,方能委以重任。

“好!识大体,明大义!孤果然没有看错人!”云宸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暂无他求,那便暂且记下。从今日起,你可在这别苑内有限走动,不必终日困于听涛阁。孤会派两个机灵的小太监随身伺候,也方便传递消息。你需要什么书籍物料,也可直接向总管提出,他会尽力满足。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其余所学,依此例整理出来,孤很期待。”

虽然活动范围依然有限,还是处于软禁状态,但比起之前已是天壤之别。更重要的是,获得了太子的初步信任和更多资源调动的权限。张超知道,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小子遵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张超郑重应下。

信任正在一点点建立,舞台的幕布,正在为他缓缓拉开。而张超也准备好,在这波澜壮阔的时代,投下更多的石子,激起更大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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