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8
沐酒浑身剧烈颤抖。
脸上红肿渗血，此刻却全都顾不上了，只能沉默地跪下。
双膝落地，坚挺了两辈子的脊背，弯了下去。
可头还未触碰到地面，耳边，只听咔嚓一声，响起瓷制骨灰盒碎裂的声音——
心脏在此刻几乎停止跳动。
动作停滞，沐酒不敢置信的抬眼，只见满地骨灰被寒风卷起，吹散，最后只剩一小滩浅浅的痕迹……
瞬间，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烧。
沐酒痛到极致，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跪地爬了几步，拼命的双手合拢想护住那些骨灰，却是无用。
只能眼睁睁看着骨灰是从指尖漏掉。
她张了张嘴。
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夺眶而出。
“……”
突然，沐酒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疯了一样扑向孟嫣。
她的指甲抓进对方的胳膊，声音嘶哑，“你把他还给我！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孟嫣却冷笑一声，反手抓住沐酒的头发，狠狠往栏杆上撞！
“还给你？凭什么！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是人上人，凭什么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凭什么我一出生就要被亲生母亲淹死，凭什么我连上大学都要靠别人施舍，靠别人资助、同情！”
“我偏要给自己争一条路！”
她的声音尖锐又凄厉，混杂着哭腔，笑声，疯癫，“现在凌深这么厌恶你，只要你死，只要你死了……我就是顾太太，我就是人上人！”
说着，她猛地抬手一推！
混乱中，沐酒只觉得后背一空，整个人失去了支撑。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她，随后，是落地时，自己肋骨断掉的声音，以及鲜血从鼻腔、口腔中涌出的声音——
然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她看见楼顶的吊灯在眼前旋转，看见散落一地的骨灰被风吹起，像无数细小的白色光点，飞舞。
意识消失前，沐酒的思绪不受控制。
她突然想，顾凌深会替她报复吗？他会让孟嫣赎罪吗，就像三令五申让她赎罪一样？
她想不出答案。
再醒来时，是在冰冷的手术室。
头顶灯光大亮，意识一恢复，浑身的疼痛就漫了上来，沐酒疼得想要蜷缩成一团，却只能清醒的忍受着折磨。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上一世。
她躺在手术室，而顾凌深紧紧握着她的手，一个劲的颤抖，红着眼，似乎比她还害怕。
她还勉强笑着嘲笑他，说他没气概，就知道哭。
那时候，顾凌深却没有被她逗笑，眼底青黑一片，紧紧盯着她，说，“如果你死了，我会殉情，去下辈子找你。”
他说的那样认真，那时，她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到后来，却是她为他殉情。
这个骗子。
冷汗浸湿后背，她安静的看着头顶的灯。
她想，如果顾凌深这次守在她身边，如果她这次能活下来，她就告诉他一切，跟他好好道别，然后好聚好散。
沐酒轻轻闭上眼，然后睁开，偏头。
身边，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透过门缝，她听见了门外的声音。
“沐小姐的情况很棘手，”是主治医生，“坠楼导致腹腔内出血，加上她的心脏问题……必须立刻输血！”
停顿了几秒，传来顾凌深低沉的嗓音：
“血库没有匹配的？”
“有，但库存不多，”医生解释，“我们估算过，现存的血包大概只能支撑前期，后续很可能不够，而孟嫣小姐……”
“不要！”孟嫣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哭腔炸开，“我不抽血！凌深哥哥，你忘了吗？我怕疼，也怕就这样去死…………”
“孟小姐，您别激动。”
医生连忙安抚，“只是应急性的少量输血，对健康成年人来说影响不大，不会像您担心的那样……”
“你骗人！”孟嫣的声音尖细，又突然软下来，带着哀求，“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不会跟别人一起欺负我……即使是沐姐姐也不可以，你难道忘了吗？”
沐酒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