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临近正午的光透过敞开的木窗,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形成道道倾斜和稍暖的光柱。穆勒醒来时,发现自己依然被拉斐尔从背后抱着,天使的手臂环在他的腰间,呼吸均匀地拂过他的后颈。他停止了一切动作,生怕将她吵醒。
可自己腿早就发麻了,只觉得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在皮肉下轻轻刺着,再这样下去血液不流通导致截肢也说不定。他小心翼翼地,试图在不惊醒天使的情况下稍微挪挪腿。
“醒了怎么不说呢。”拉斐尔声音有些沙哑,伴着刚醒来的软糯,“我手被压得都麻木了…”
穆勒小幅度地偏过头,想看看她现在的表情。结果正好对上一双半睁着的灰色眼眸,还有那稍稍皱起的浓眉。他怕直接起身会惊醒天使,看来这次天使也不想惊醒他呢。
“发呆。”拉斐尔试图把左臂从穆勒身下抽出来,“起来穆勒,我手发麻。”她一本正经看向对方。
穆勒赶紧站起来,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双腿,“拉斐尔还难受嘛?”他转身看向天使,她身下的床单已经洇湿了一小片,昨晚似乎出了不少汗,白色的衬衫也因此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天使满脸疲惫的坐起,白色衬衫有些皱巴巴的,银发也睡得有些乱,几根呆毛倔强地翘着。“哈…我怎么知道呢。”她扶起自己的刘海,侧身转向穆勒那边,阳光穿过她的衬衫,隐约绘出少女那近乎完美的身形,但也只是近乎,拉斐尔在某方面是贫瘠的。天使很自然的微笑着说:“来帮我量量吧。”
穆勒心颤了下,有极短的瞬间,他呆滞了,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缠绕在他心与喉充斥着胸腔,不知说些什么好,也许此刻就该这样,这样俯身,这样慢慢的向天使伸出手掌,手背轻轻贴到拉斐尔额头,那略微温热的触感让时间变得尤为缓慢,心跳也更清晰。
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坐在床边,注视着那双眸,灰如天边云烟的双眸,似乎下一秒眼中便要落得绵绵细雨。他觉得也许是时候了,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被只微凉小手握住手腕,以一股极大的力道向前去。
“欸?!”穆勒完全没防备,直接脸朝下摔在了床上,鼻腔里盈满了天使身上淡淡的清香。
拉斐尔眼睛稍稍眯起,语气轻佻的说:“我这算是痊愈了吗,穆勒。”她有点得意的微笑着,从柯娜抵在门缝偷窥的视角来看,却是十分可爱。
柯娜已经换上套干净的军服,脸上的伤疤在晨光下显得清晰了些,但她的精神看起来很好,眼神明亮。她将门小心翼翼的合好,接着又敲了敲,压低着嗓音询问:“拉斐尔大人,穆勒先生。你们醒了吗,神父他准备了早餐。”
“你这种家伙为什么是天使啊…”穆勒从床上抬起头,看向满脸得意,正在穿鞋的拉斐尔。
“应她一句。”天使穿好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有点不满意自己被汗浸透的衬衫,低头摆弄着。
“来了。”穆勒去开了门,随后去整理床铺。
“早餐在礼拜堂旁边的小餐厅。”柯娜看着那凌乱不堪的床,似乎想了点别的。“老…老大也在餐厅那边等你们。他说如果今天不走的话,就带二位在镇上逛逛。”
早餐是简单的燕麦粥、黑面包和一小碟腌菜,还有几片不知放了多久的肉干。神父已经坐在长桌一端,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粥。他见到两人,尤其是拉斐尔,立刻放下勺子,颔首致意。“仁慈的君主,您好些了吗大人。”
“多谢,好些了。”拉斐尔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食物上,她用黑面包夹了肉干与腌菜,就着燕麦粥小口咬了一下。“这倒是好吃食,神父。我若是教宗,便升你的官。”她小声嘟囔,脸颊鼓鼓的,但仍慢条斯理的吃着,细嚼慢咽品尝这来之不易的一顿正经饭。
“承蒙厚爱。”神父在身前画了十字架,慈爱的笑着。
一顶军帽被轻轻放在了桌面,是昨晚那军官,维斯特法。“昨晚睡得还好吗。”向拉斐尔行礼后,他坐到柯娜身边问着。
“倒是没家里舒服。不过老大,”柯娜笑嘻嘻的凑到维斯特法耳边,她低语道:“我见到了故事里才有的情节哦…”她本想和军官八卦一下,但对方直接弹了自己个脑瓜崩,柯娜也只好乖乖低头吃饭了。
当维斯特法开始用餐,穆勒已经将自己的早餐全部消灭,他意犹未尽的嗦嗦手指。上次吃到这么正经的餐食还是在……在一户人家,不过他早把那家人姓甚名甚给忘了,具体位置也记不清。
“等下我带你们在镇里逛逛?”维斯特法啃了一大口面包,抬起头看向天使与凡人。
穆勒下意识便看向天使,征求对方意见。他早就习惯这样,毕竟对方可是全知全能的大天使长,真正的完美造物。况且穆勒本身就是不喜欢承担责任的人,他喜欢让别人做抉择,自己跟着做就是,那样的话出了问题他不用担着,有了好结果他也能沾光。
“穆勒…我们又不是真是主仆关系。”拉斐尔有点疑惑的挑起眉毛来,她有理怀疑,穆勒昨晚那句主仆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柯娜突然来了兴致,她强行咽下没有嚼完的肉干,坏兮兮的问:“那二位的关系是……”她没等来那二位的答复,倒是得到了军官弹指后红彤彤的脑门。
“去看看吧。”穆勒装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正好找找生财之道。”
“如果缺盘缠的话,我可以为二位贡献微薄之力。”神父站起身,离开了餐桌。不一会儿又抱着个小木箱走了回来,他将其打开,里面堆满了钱币,从铜币到金币应有尽有。“这是信徒们的捐赠和奉献,二位拿些当做路费吧。”
“这实在是不妥……”拉斐尔刚摆手拒绝,身前突然窜过去个身影,穆勒已经跪在神父身旁,满脸虔诚与感动的说:“伟大的大人,我该怎么歌颂你的功德?到了圣城我必然要将你好好宣传,至于现在…只好拿几枚以表心意了……”他手摸到那木盒里,手掌已然覆盖了大部分钱币,穆勒正要发力狠狠抓一把钱出来时,他耳朵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天使面无表情的揪住了凡人耳朵对神父说:“真抱歉,我会好好管管他。”
“诶呦疼疼疼…我亲爱的拉斐尔啊,这不拿点当盘缠还等什么嘞……”穆勒捂着耳朵嘀咕道。
“那是百姓捐的。”拉斐尔将碗里剩的燕麦粥也给刮了个干净,“是他们自己的,不能拿。”
“那咱们上哪弄钱……”
这个问题倒是尖锐,让天使也沉默了一会儿。柯娜和维斯特法本想以个人名义捐来,但也被拉斐尔拒绝,她看了看自己那身脏了的体恤衫,又看了看一旁的穆勒,“我之前用的都是你的钱。”
“这个还要分嘛…”穆勒挠挠头,他认为那是拉斐尔保护自己应得的。
“我去打工。我姑且还是有打工的经验。”天使捏着自己的衣领,语气毫无起伏的叙述着,“大概在几千年前吧。”
“欸别啊!拉斐尔身体刚刚好点,我可舍不得让你去打工……”
“你就这么喜欢我。”天使很平淡的笑了笑,接着立刻就换成那副扑克脸说:“请现在就带我去镇里看看。麻烦二位。”
维斯特法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军帽戴好:“那么我们便跟着桑切斯走。”
柯娜则兴奋地跳起来:“好耶!我带路!我知道哪家店面包烤得最香!”她脸上的伤疤随着笑容舒展开,也不再那么显眼了。
石板路被昨天的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街道两旁是砖石或木质结构的房屋,大多低矮但坚固,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混合着烤面包、熏肉和某种淡淡的牲口气息。人们打量着新面孔,这里少有孩童在街市嬉闹,但至少不是在夜晚那样完全的寂静,偶尔会有马车辘辘驶过,载着货物或干草。
“那儿是广场,多数时间是集市。”维斯特法指着前方一片稍微开阔的空地,那里有干涸的石砌喷泉,周围散落着几个摆卖农产品和手工制品的小摊,“礼拜日我们不去教堂,而是去那里集会。”
拉斐尔目光被出售布匹和成衣的店铺橱窗所吸引,她真想换件新衬衫,不需要用料多么精致,纹路多么精美,只是件新的便好。她自己的衬衫已然皱巴巴的,沾染的泥污灰汗渍也很难洗掉。天使又转过头看向穆勒,是啊,虽然他从未说过,可天气越来越凉,他怎么能只靠那件破破烂烂的外套撑着呢。
柯娜真是位尽职的向导,她一刻不停,叽叽喳喳地介绍着:“那边是布莱克的铁匠铺,他是酒鬼,手艺很好哦,不过脾气有点臭……还有,那边是玛丽的面包房,她做的面包算是这里最好吃的啦~。”她压低声音,然后又指向另一处,“那边那个二层木屋是镇政府,也是老大的办公室兼指挥部,无聊滴很~不过嘛那边,我的右手却是好地方,一个酒馆哦!”
穆勒静静地看着拉斐尔,他顺着天使的视线望去,再看看她身上那件皱巴巴的白衬衫,又想到神父那箱子钱。他突然停下脚步,“大人,”他对维斯特法说,“拉斐尔先拜托二位了,我有点事得去办一趟。”
“欸?人生地不熟也有事嘞…而且你不陪拉斐尔大人打工嘛…?”柯娜不解的挠挠头,她还没问个明白,年轻人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随他吧。”天使注视着那急促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有没有告示栏什么的。”
“这边,大人。”维斯特法将拉斐尔带到镇广场。告示牌立在广场入口,那上面贴满了各种纸张,大多数是镇政府通告,剩下的是些琐事,但招人的很少,不是矿工便是长期工,只有一张泛黄的纸,弥漫着酒气的纸。那是酒馆的招聘纸:小卡门跑了!酒馆需要服务生支援!日结!
“便是这个了。”天使手指在日结那点了点,“麻烦二位了,接下来我自己去就好。”她转身便走向酒馆,留下柯娜与维斯特法傻在原地。
“您…您要去当服务生?”维斯特法目瞪口呆,他绝不会相信一位雕像遍布北部诸国的大天使长,居然真会为几枚银币去做服务生。
“啊呀,只能祝愿她顺利啦。”柯娜双手合十祈祷。
维斯特法揉了揉眉间,“好了,回镇政府。我们还有我们的事要办。”
“欸——我还以为今天可以偷个懒——”
酒馆门前,天使静静地嗅着空气中酒精、烟草和古怪的霉味混合成的复杂气味。那木门看上去有些年头,边缘被磨得光滑,门板上还有几道深刻的划痕。拉斐尔灰色的眼眸扫过那块悬挂的、略有歪斜的招牌,招牌上的字是花体可读作-特里纳克里亚。
她径直推门而入,门轴发出一声长长的、不太情愿的吱呀声。
酒馆内部比从前看要宽敞太多,但也更加昏暗。几盏油灯挂在粗大的木梁上,努力驱散着角落的阴影。时间太早,只有一个看起来是常客的老人坐在角落,默不作声地喝着麦酒。
有位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系着脏围裙的年轻女子正踮着脚,试图将一桶沉重的麦酒推到柜台后面去,她的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嘴唇紧抿,显得十分不耐烦。
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天使走过去,在那女子身后停住,看着她吃力地挪动酒桶。“这里招工是吗。”
女子被她吓得一颤,猛回过头,看清来者后,惊愕迅速被审视的目光所取代。她打量着拉斐尔,目光尤其在那件皱巴巴、甚至还有点泥点未净的白衬衫上部停留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哪冒出来的小孩。”
“您是老板娘吧,我来找份工。”拉斐尔尽量维持着微笑,“要我帮你把那搬走吗。”她看了眼酒桶,径直走过去。
女子挑了挑眉毛,对她那娇小身材能否胜任而表示怀疑。“算了吧,看你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我不需要被照顾的大小姐。”
拉斐尔没去理她,侧身绕过米娅,左手轻轻搭在酒桶边缘。也没见她怎么用力,那沉重的木桶便好似普通的空酒瓶,被她轻易的单手稳稳托起。“我认为你还是很需要我帮助的。”她稍稍得意的笑了笑。“要搬到哪去呢。”
米娅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嘴微微张开,万分惊讶却又转瞬即逝:“力气倒是不小…”她嘀咕着,再次仔细看了看拉斐尔,“这边。”她指了指柜台侧面一个向下的低矮入口。
“一日的工钱是多少呢。”在将酒桶搬进去之前,天使先问了这个问题,要工钱是不能让她满意,她便立刻摔烂酒桶走人。
“五个银币。”老板娘伸出五根手指,“但要是哪没做好便要扣掉一枚,擦桌子扫地、端酒送菜、洗杯子和盘子、搬货、劈柴。最重要的是,和我顶嘴就立刻扣掉两枚,工作做的不行就立刻走人,有问题吗。”她抱着膀子,审视着天使。
拉斐尔耸耸肩,她一脸平静的回道:“我都听你的,老板。”其实天使心里早就闪过了一万种弄死这位老板娘的画面,但那也只是想想罢了,谁还不能在内心小小发泄一下呢。为了能给那凡人买件新外套,还有将来的路费,不过自己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那家伙如此上心了啊。“我的围裙在哪呢。”
“穿这件。叫我米娅就行。”米娅从身后的衣挂上拿下来件扔给拉斐尔。“现在开始干活吧,把桌椅全都擦好了,地要扫一遍再拖一遍,完事之后来后厨找我。”她把抹布也扔给天使,指出拖布与扫帚在哪,自己便转身钻进后厨了。
天使拿起那块上了年头的黄抹布,也许它原来是白色的。她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浸湿了抹布,开始擦拭第一张油腻的桌子。动作稍显生疏,但极其认真。她擦得很仔细,连桌腿都不放过。米娅从后厨探头看了一会儿,似乎想指点一番,但最终只是哼了声,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将店内全部收拾完毕后,中午已经过了。
拉斐尔本以为自己还会有个午休时间,本想趴在桌上小憩一下,但她刚趴下,桌子就被猛的拍了一下,扰得拉斐尔浑身一颤,头发都有点炸毛。“喂喂喂,睡什么。去后院把柴劈了。”米娅指明了后门的方向,天使也只好随便理一理头发,径直走进后院。
劈柴对拉斐尔来说相对顺手。她拿起那把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沉重的斧头,没有仔细瞄准,手起斧落,木柴便应声分成均匀的两半。效率高得惊人,很快就堆起了一小摞。
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银发,黏在皮肤上。白色的衬衫背后也洇湿了一小片,更加贴合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脊背线条,也因此显得更加皱巴了。拉斐尔劈两块便歇半小时,一直等到米娅来叫她回到酒馆里。
临近夜晚时,酒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伐木工、矿工、还有几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镇民,也许是文职人员。他们大声谈笑,点着廉价的麦酒和简单的餐食。
拉斐尔端着沉重的木质托盘,穿梭在桌椅之间,她记录下客人们的要求,转身去柜台取酒。她动作十分悠哉,但放下酒杯时十分稳当。在这样的氛围中天使反倒觉得轻松些,劳苦大众是朴实且憨厚的,这些人同情拉斐尔,认为这样面容姣好的姑娘在这地方打工实在是不应该,他们给天使些小费,虽然大多数是几枚铜币,但也有文职人员塞给拉斐尔枚银币。
作为回报,拉斐尔便商业性微笑着和他们聊会儿天,倾听他们诉苦并用一些漂亮话安慰对方。诚然喝多了的人会说出些怨天怨地的话语,但那又怎样呢,憋在心里的苦会将心给憋坏的。
她来回往返着,直到一位拎着斜挎包的年轻人大步走入。“米娅小姐在吗,有你的信。不理我的话就放在柜台上咯。”那声音如此熟悉,即便是在酒馆这样嘈杂的环境,拉斐尔仍能立刻分辨出那声音。她抬头看去,真是意料之中,那人是穆勒,穆勒舍恩菲尔德。
“欸?!怎么在这儿?”穆勒将信放在柜台后抬头便看到了那位送酒小妹,他快步走过去,仔细端详起对方来。“哇哦…拉斐尔的服务装还蛮可爱的。”
“怎么成邮差了。”天使挑起眉毛,她看着眼前戴着邮差帽的穆勒,“你说的事就是……”
“赚点钱嘛。”穆勒憨憨的笑了笑。
“喂!别耽误她干活!”米娅突然出现在柜台后,大声的喊着。“送完信不喝酒就出去!”
“啊…好好好。”穆勒对米娅赔了个笑脸,随后在拉斐尔耳边低声说,“我等会儿来接你。”说罢便在米娅骂街之前快步离开了酒馆。
大概到傍晚六点时,米娅叫停了略显疲乏的天使,她将五枚银币塞进拉斐尔手里,“你可以下班了,晚班是另一个人。你明天还来吗。”
拉斐尔将银币攥在手里,她几乎是马上就把围裙给拽了下来甩给米娅,接着掂量掂量五枚银币,“那要看我心情。”走出酒馆,天使深吸了一口傍晚凉爽的空气,她迎着晚风站了会儿,试图驱散身上沾染的酒气和油烟味。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拉斐尔~”穆勒突然从背后抱住了自己,天使没有任何抗拒,而是慢慢的向后靠在对方怀里。
“穆勒,我现在身上味道很难闻。”
“怎么会呢,明明有点香。”
听对方这么说,拉斐尔便嗅了嗅自己的衣领。但很可惜,她只闻到股酒精与烟草味。“你累吗。”天使稍稍向后仰头,额头被穆勒的下巴抵住。
“不累呀,神父借了我匹马骑。”穆勒笑了笑,“你呢。”
“别傻了穆勒,我怎么会累呢。”拉斐尔说着便从穆勒的怀里钻出,回过身炫耀似的将银币递给他看。“怎么样,我…”有些出乎天使意料的是,她回头看到的并不是穆勒的脸,而是一件崭新的白衬衫,一件正合她身的白衬衫。
“怎么样,我精挑细选的哦。”穆勒将衬衫比量到拉斐尔身前,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一滴闪光点从天使的脸颊悄悄滑落。
“你这人。”拉斐尔双手捧住凡人的脸,穆勒抬起头,发现天使正笑着,那不是平日难以捕捉的微笑,而是眉眼弯弯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好…可爱……”穆勒什么都说不出了,他只想静静地欣赏这幅画,一幅只绘给他看的画。
短暂的美好后,天使又变回了她那副慵懒的模样。她接过那新的白衬衫,将银币塞进穆勒手里,然后握住对方手腕说:“你在哪买的,带我去看看。”
“拉斐尔不满意嘛…”穆勒疑惑的问。
“我给你买新件外套。”拉斐尔拉着他走起来,微凉的晚风吹拂过两人面颊。“天要转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