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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告别麦科尔家的清晨,风和日丽。拉斐尔将八音盒留给了小安娜,而小安娜则送给拉斐尔一个自己从妈妈那偷偷拿来的化妆镜,当然天使并不知情就是。

“真是好人啊。”穆勒把最后一口硬面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感叹,同时顺手把昨晚黛安娜坚决推回来的三枚银币又掂了掂,心安理得揣回内袋更深的地方。

拉斐尔没回头,她轻轻嗯了声,银发在晨风里微微拂动。她背着那柄与她等高的巨剑,步伐轻快得仿佛在云上行走,米色的新袍子下摆扫过沾着露水的草尖,穆勒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平原尽头渐渐被一片浓重的墨绿所取代,那是片几乎无人涉足的森林,即便在殖民者与开拓者广布的大陆南部。踏入意味着要面临未曾谋面的野兽,或南部特有的食人植物,那么试图绕过?绕过这望不到边的森林吗,那不现实,森林与平原交界处一直蔓延到天际线之外,东西两侧都是如此。他们必须要走这一遭,而显然,穆勒是极为不情愿的,但他的抗议天使并不会采纳,于是二人一前一后迈过树丛,完全进入到遮天蔽日的森林中。

随着他们的深入,空气变得湿润清凉,脚下松软的泥土被盘根错节的树根取代,阳光被层层叠叠的巨大树冠切割成细碎的金斑,洒落在厚厚的苔藓和蕨类植物上。参天古木拔地而起,树干粗壮得需要十人合抱,树皮虬结如龙鳞般,它古老却充满生气。

“我是土生土长的南部人,拉斐尔。”穆勒紧跟着拉斐尔的步伐,他保持着十足的警惕,“我得告诉你,这地方森林里有吃人的植物,还有和人一样大的虫子。”

“是吗。”天使倒显得很平静,她欣赏着自然之美。“那你更要跟紧些。”

穆勒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为避免迷路,他用匕首在路过的每棵树上都划了一刀作为记号。在穆勒的感官知觉中,自己与拉斐尔是保持着直线前进的,是一路向北的,可在三十分钟后,他遇到了许多着有刀痕的树,再仔细看,那就是自己三十分钟前经过的地方。穆勒感到心慌,不是因为迷路,而是因为太阳洒落在地面的光斑位置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生变化,“你看到我做的记号了吗?我们为什么又回来了?拉斐尔,是走错路了吗?”

“我怎么知道呢,穆勒。”天使终于停下了,她抬头透过树叶间隙望向天空,“太阳,完全没有动过。你很幸运呢穆勒,几百年前我遭遇过一次这样的情况,还算有点经验。”她心里已然有了定论。

“什么……情况?”

“请将匕首借我。”天使向穆勒伸出手。后者则急忙将匕首递过去,生怕耽搁了什么。

拉斐尔将匕首在手中转了半圈,她手指捏着刀尖,随手朝小径左侧密林投掷,匕首如由天而降的流星般,割破空气,划出一道气浪。匕首并没有如穆勒所想那样落在密林中不知所踪,而是狠狠的撞到了什么,并刺了进去,停滞在半空。

那似乎是空气,却又如明镜般从刀尖嵌入的位置开始皲裂,裂纹如花开似的向四周无形的墙壁扩散,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光线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拉伸,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旋转。脚下坚实的大地传来轻微的震动,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失重感扯住了穆勒。“异端的奇技淫巧罢了。”天使伸手拉住穆勒手腕,避免对方因那诡异的失重感跌倒。

玻璃清脆的破裂声环绕着二人,当失重带来的眩晕感消退,穆勒终于稳住身形,他颤颤巍巍的单膝跪地,当自己再睁开眼,眼前已彻底改天换地。

他最先看到的,是条宽阔得惊人的街道。街道的路面并非泥土或石板,而是由无数紧密嵌合、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鹅卵石铺就。在街道两侧,有着好似由树木组成的围墙,那无数棵巨树紧密地生长在一起,其树干被巧妙引导、融合,最终组成高耸入云、浑然一体的绿色壁垒。壁垒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精美的藤蔓浮雕和天然镶嵌的、散发着各色微光的宝石。抬头望去,视线根本无法触及树冠的顶端,只能看到无数粗壮的枝干在极高的地方纵横交错,构成庞大无比的空中网络。那些枝干上,依附有无数奇思妙想的精妙建筑:荷花似的宫殿,闪烁的悬浮水晶,藤蔓编织的高桥。还有些散发微光的球型物体,似有自己的生命的,蝴蝶般飞翔于街道之间。

“精灵的城市,不够现代也不够自然的愚昧造物。”拉斐尔目光扫过街道所有的尖耳朵精灵,它们身着托加袍、佩戴珠宝项链、耳钉头饰,面色俊美雌雄难辨,这些长耳人普遍比自己高出两个头,但天使的看向它们的眼神仍旧充满傲慢。

穆勒依然处于刚刚天旋地转的晕眩之中,他花费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却又被眼前的艺术品般城市所惊艳,空气中弥漫着林中特有的木香,但更加浓郁、纯粹。这里的光线似乎不来自于高阳,而是那些光怪陆离的奇异建筑本身,它们本身就散发着微微光芒,柔和而梦幻,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而神秘的轻纱内。

“仁慈的上帝啊……”穆勒不禁感叹,但请记住,他是不信教的。“这是个怎样的城市?我是否还在梦中?根本就没走出麦科尔的家门吗?”

天使叹口气,一记手刃咚地敲在穆勒头顶,见后者终于是清醒了不少,她才又说:“是长耳异端的巢穴,找到出路便离开吧。”她说罢便沿街道走着,毫不理会精灵们嫌恶的目光。

“精灵?这儿就是树城吗?”穆勒小跑着跟上。“其实,我也不喜欢它们,都是伪善的种族主义者。”他特意压低音量说,“我曾在宫廷见过精灵使者,行为举止很优雅,可外交策略实在是小家子气……”

“难得有如此正确聪慧的见解。”拉斐尔轻轻笑了,“你还是穆勒吗。”

“哎呀,别这样嘛……”

精灵的树城与人类的城市相差无几,道路两侧各式各样的店铺餐馆、娱乐场所之类的,居民住在其上二楼或三楼,官府的楼比其它楼体都要宽出一些,可外观朴素,甚至不如穆勒刚刚看到的服装店。智慧文明的发展方向大概是趋同的,人形、城市、娱乐与工作。若要真找个不同,那便是树城不存在任何旅店,排斥着外来人。排斥之举似乎并非存在于个体,因为穆勒见到那显然是官府的大门中走出了几个身影。

身材高挑纤细,衣物剪裁合体、材质如流动月光般的托加袍,袍子点缀着细小的宝石和藤蔓图案。他们的耳朵尖长,面容精致得如同最完美的玉石雕刻,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冰冷的俊美。金色的、银色的、或是深绿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精灵官员是带个人情绪来到穆勒与拉斐尔面前的,那情绪并非好奇,更非友好,而是一种混合了惊愕、极度排斥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穆勒一下子就站在原地,他体制内的思维运作起来,若是被官员盯上,最好别等被叫住才停下,于是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天使则是被两根根镶嵌有宝石的木杖交叉着给拦住了,她翻了个白眼,转身看向了那金发大官,当然它是大官,因为它顶着个有暗月标徽的头盔呢。若真要细究,那与大陆东北部一个国度的钉盔极为相似。

大官下巴高高抬起,冰蓝色的眼眸好似极地的蓝冰冷冷地扫过穆勒,最终死死钉在拉斐尔身上。他声音并非我们料想的那般古老死板,而是意外的年轻动听,但他所说的话却充满了敌意。“飞行的魔鬼,怎样闯入这静谧美好的天境?甚至带着只……肮脏的猿猴。”

“哈?哪有猿猴?”穆勒环顾四周。

“我想他甚至没有自知之明。”大官眉毛挑起,他为那人类感到可悲。

“我没有任何踏入这座荒唐城市的理由,但你们所谓的法阵又太过脆弱,匕首便能摧毁。”拉斐尔颇具无奈的耸耸肩,“我算是被你们请了进来。”

“那么烦请你,带着你的猴子,我们伟大种族纯洁的土地离开。”大官说着便拍拍手,唤来了两位在街道巡逻的骑警。“带他们去出口。”他说。

“这是马?”穆勒看着那浑身翠绿的马匹,他甚至能嗅到其身体之上散发的植物幽香。“要我说你们还真是娘娘腔……”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大官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位骑警便低声吟唱起魔法,穆勒身旁瞬间长出荆棘,将他如死猪般捆绑起来,浮在空中。“你低劣的猿猴侮辱我们,我将扣留他,但你,天外魔,你仍可离开。”

荆棘逐渐收紧,尖刺不断扎入穆勒的皮肉,从脚踝到肩颈,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穆勒甚至产生了自己被大火焚烧的幻觉,痛的龇牙咧嘴,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

天使眼角抽搐,尽管面色依然平静如水,但她有心里充斥着因被冒犯而产生的愤怒,以及发自内心对大官的厌恶,当然也为穆勒的遭遇感到不爽。“我是打算和他离开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声音比平日低沉了一些,“可我路上造了不少杀孽,所以我在此给你一个机会,异端,你愿意向仁慈的天主、力天使的君主大天使长拉斐尔忏悔吗?”

“多么可笑。”大官低头笑了起来。“你想做什么?用你的大剑砍我吗。”

拉斐尔走到穆勒身边,她随便挥了挥手,那缠绕凡人的荆棘便如灰烬般散去了。“你们还不值得它出鞘,地狱中的恶魔相比之你都更显坦诚。”她施展了自己的天赋,顷刻便叫穆勒浑身上下所有血淋淋的伤口愈合。

“长耳朵杂种!再敢捆你爷爷试试!”穆勒头次在拉斐尔面前爆了粗口,刚刚的火烧感比之前那一枪要疼的多的多,而穆勒又是一位极其怕疼的人,他实在憋不住,指着大官痛骂起来,骂完还不忘躲到天使身后,小声说:“我真不想在这儿待着了。”

“既然你救了这粗鄙之人,那你也不能再走了。”大官举起木杖,空气中开始凝结起冰霜,他吟唱着冰封咒语,意图将拉斐尔与穆勒冻成冰块。“现在我要给你们一个机会,向我那高尚的种族,道歉。”

穆勒已经开始结冰,冰块凭空出现禁锢他双腿,阵阵寒气正向他的心脏蔓延,他能感觉到,要是自己被彻底冻住,那便死了。“拉斐尔?!”

“你不认识我。”拉斐尔对大官说,她仍旧没什么情绪起伏。

“我怎么会认识一个天外魔。”大官笑眯眯的说,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满意,并已经想好等下将这两位非法入境者雕刻成什么模样的冰雕,他固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似乎天使也没什么可怕的。

拉斐尔慢慢闭上眼睛,有点不情愿的说,“那么米迦勒呢。”

大官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他紧紧皱起眉头来。天下谁不知道大天使长米迦勒呢?就连生活在海底的鲛人都知晓她的威名。她是仁慈上帝忠心的仆从,完全听命于上帝,顺从于上帝的旨意;她又是黎民百姓永远的护卫,她热爱着世间一切非异端的生命形式,尊重所有正直善良之人。但让我们记住,米迦勒还是悬在所有异端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她会为上帝的敌人带去彻底的净化,极端排外、自命不凡、且拒绝信仰上帝,那便是异端,而异端往往是米迦勒与她军团的目标。于是在听到米迦勒的名字后,大官便不再笑了,他眉头紧皱,但仍保持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怎么,你能联系上她吗?就算你能,在她来之前,你的心脏也早就被寒霜按停了。”

天使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你大言不惭时,我已经联系过她。你似乎不了解米迦勒军团的行军速度,你知道跃迁和光速吗?啊…低级文明。你肯定不懂科学。接下来你会怎么样,听天由命便是。你真该学学你北部的同胞,他们要彬彬有礼的多。”拉斐尔曾在北部拜访过其它树城,北部的精灵们十分懂得待客之道,他们没有搭建隔绝立场,也没有对来客大放厥词,若是找个比方,那么他们与人类同样,是乐于接见访客的,大概是与北部精灵总与人类打交道的缘故,这从北部精灵的树城内有许多旅店便能看出。

“低级文明。”穆勒也附和着嘲讽大官,不过他也不懂何为跃迁何为光速,北部的人类国度尚处于工业时代初期,偏远南部的殖民国,便更不言而喻了。尽管如此,人类仍是厄斯尼亚文明进展最快的种族,也许再过一个万年,他们便能拜访星空。

“什么——”不等大官反应,树城隔绝外界的立场便随一道金光侵入而撕裂开来,碧蓝的天空被撕开一道巨大的、骇人的裂口,物质宇宙那耀眼炙热的恒星光如熔浆般滚烫的洒落进来,覆盖吞噬树城独有的柔光。数万道身有洁白双翼的身影浮现于那道金光之间。穆勒抬眼望去,隐约看见裂口之中并非白昼的蓝天,而是夜晚的星空,但那星空异常漆黑冰冷,若是没有闪耀的群星与耀眼的恒星,大概只是无尽的黑吧。

他尝试想理解那道裂口所连接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经过的森林,但一道截断金光,缓缓出现的阴影,却令他瞬间就停止了思考。那阴影庞大的令人窒息,它形状好似巨大的安东尼十字架,缓缓停住时却又像是悬浮于星空之间的海上岛屿,岛屿之上似建有世界最为宏大的可容纳万人的大教堂,七彩琉璃替代恒星光不断闪烁,千米之长的祝圣勋带漂浮于周围,推进其前进的不是风帆或船桨,而是它末端不断释放的幽蓝烈焰。那实在是超越自己理解的神祇造物,穆勒无语凝睇,觉得这一切若是能被哪个画家绘下来,裱在教堂中,一定会有上千万人前来欣赏。

一个身影从只身降临到两人面前。没有炫目的光翼,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她就那样平静地落在拉斐尔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仿佛只是从街上走来的邻家少女,专门来和熟悉的朋友打声招呼。事实也正是如此,黑发少女看向拉斐尔,元气满满,笑容灿烂的说:“我还在教宗爷爷那吃午餐呢,你就把我叫来啦!”

“午安,你该感谢我帮你完成了业绩呢。”拉斐尔的回应简短省力,带着点慵懒的腔调,那只是同事罢了,对她来说。

米迦勒的金色眼眸随即转向大官。她目光如炬,每一眼都在进行审判,她细细探究着对方,目光最终落在大官钉盔的徽标上,那徽标是暗月。米迦勒做出状况判断,这里的精灵是极端的保守派,不会被教化且有危害性的异端,它们有袭击人类殖民地的历史,而人类是天使在厄斯尼亚最得力的传教士,部分兽人、所有矮人以及菌菇和鲛人都是因为人类的传播才信仰了上主。

“异端。”米迦勒声音清脆悦耳,却像审判的钟声在死寂的街道上敲响,她不带一丝一毫犹豫,分秒之间便给树城所有的精灵判下死刑。她又看向拉斐尔,“我请你和那小先生一顿丰盛的午餐便是。”

“那不是今天。我和他要赶路了。”拉斐尔站起身,动作流畅地将膝上的大剑重新背回身后,米色的新袍子拂过穆勒被米迦勒吸过去的双眼。“穆勒,走了。”

穆勒如梦初醒,“啊…等等我!”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跟上拉斐尔。

米迦勒目光看向正回头瞧着自己的穆勒,那凡人眼中充满好奇。“小先生!瞧什么呢!”她大声问着。穆勒那惊讶的眼神将她给逗笑了,凡人似乎没想到自己能和大天使长米迦勒搭上话。

“瞧一位女武神!”穆勒大声喊着,渐渐与拉斐尔消失在米迦勒的视线中,她不再说话了。天使长一跃飞回高空,她剑锋轻轻指向树城,军团便如滔天洪水般俯冲而下,风卷残云。这场圣战花不了多少时间,天使长也没必要亲自动手。

他们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爆炸声与叫喊声,径直向着出口而去。那是一道水晶石搭建的巨门,框架之内的魔法物质好似平静的水面,这里的守卫是两位佩剑的天使,它们取代了身首分离的精灵。拉斐尔与穆勒穿过水晶门,好似穿过一层冰冷的水幕。失重感再次袭来,但比精灵的幻境法阵带来的要轻微得多。下一秒,双脚重新踏上了坚实而松软的林间土地,熟悉的木香、略带潮湿的森林气息。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虫鸣鸟叫重新灌入耳中。

“好累啊……明明什么都干……”穆勒几乎要瘫在地上,他腰酸背痛,只想靠着树好好睡一觉,“我有好多不理解的事情……”

拉斐尔捡起穆勒的匕首,递到他面前。“穆勒,想知道些什么,我讲给你听便是。但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最好边走边说。我现在打算用两个小时走出这片森林。”她说着便顺着南风迈步向前。

“说实话,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穆勒深吸口气,他大概是歇息好了,快步跟上拉斐尔。“它们的城市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啊……拉斐尔破坏法阵,我们被拉进去后,感觉就已经不在这片森林了。”

“我们身处的森林是树城入口。精灵的聚集地是与世隔绝的,我知道的是,树城确实存在于厄斯尼亚。但具体在哪呢,在云层之上,还是深海之中,是更为偏僻的原始森林吗?还是无人涉足的高山荒漠呢?我完全不知道,那取决于精灵自己将城建在何处。”

“那米迦勒是怎么……”

“坐标,我发送了我们的坐标。”拉斐尔翻上将森林截为两半的,倒塌的巨松,她回过身,伸手将穆勒给拉上来。“下去的时候要小心。”

“谢谢……”穆勒没有像拉斐尔似的一跃而下,他先让双腿稍稍下垂,身体轻轻向后仰,与树干紧贴着呈圆弧形,随后才慢慢向下滑去。可即便已经这般小心,他还是因为着地时没站稳摔了一跤。“不行了…我不想再走了…”身体的疲乏还是战胜了他的精神。“拉斐尔,我想在这儿歇一晚……”

“穆勒……”天使刚想说点什么好让对方行动起来,但穆勒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块巧克力,那是麦科尔临行时放在他包里的,巧克力就算是在北部最富裕的国,也是十分奢侈的甜品。穆勒将那板巧克力几乎就要喂到拉斐尔嘴里,天使也嗅到了那甜品的芳香,她成功被收买了。“那么,就在这歇一晚便是。”

穆勒倚靠在巨树裸露的根的那一刻便睡着了。

夕阳的金辉逐渐被深邃的蓝紫色取代,林间的光线迅速黯淡下去,虫鸣声也变得更加响亮和密集。穆勒是被一阵奇异的、带着凉意的微风拂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周围并非一片漆黑。

以拉斐尔为中心,半径大约两米的一个圆形区域内,散发着极其柔和、几乎透明的微光。光芒并不刺眼,却能清晰地照亮他们小小的营地,驱散了浓重的黑暗和湿冷的夜气。光芒仿佛有实体一般,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流动的光罩,将蚊虫和夜间寒气都隔绝在外。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着,声音很小很小,那是天使在穆勒熟睡时搭起来的,她固然不需要篝火取暖,但凡人需要。

“拉斐尔……”穆勒看向侧躺在自己身旁的天使,她用手臂当做枕头,似乎已经睡着。看来她也很累了,休息前不过是在强忍困意走着。穆勒打算弄些晚餐吃,他四处捡来石块,简易搭了个灶台,然后将系在背包外的平底锅放在上面。包里有很多麦科尔塞给自己的香料食材。穆勒掏出根香肠,切下来一半,再切片配上土豆和孜然放进锅里,他还倒了些宝贵的玉米油,并将切好的面包片放在锅里加热。

拉斐尔是被孜然的香气从梦中抓出来的,天使坐起身,揉揉眼睛。她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有些炸毛,鼻子一嗅一嗅的凑到平底锅前,她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却已经开始砸吧小嘴了。

“你醒啦。”穆勒将叉子递给拉斐尔,诚然,这也是麦科尔赠与他的。“现在这副样子蛮可爱的欸。”不知是哪来的胆量,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天使软乎乎的脸颊。

天使拍掉他的手,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用叉子叉起一片香肠塞进嘴里。“意外的好吃呢。”拉斐尔一边嚼一边说,“我认可你的手艺了。”

“欸好开心,我还以为又要被说一顿。”他拿来水壶,贴到拉斐尔脸颊上。“喝点水吗。”

天使拿过水壶,小口喝起来。“你可真敢啊,对我如此亲昵。”

“我还想和米迦勒亲昵一下,但没有机会。要不拉斐尔你把她叫来——”

他话没说完,头顶便挨了一拳。“穆勒,我再怎么着也是会不爽的。”

“疼疼疼……我开玩笑的……哇真的疼,这次比以往力气大了好多…是吃醋了吗…”

天使不再回他,她静静地吃着晚餐。大概是天上轻纱般的薄云慢慢被晚风吹散了,月光神不知鬼不觉的铺满了森林,万物都被它那清幽的蓝光笼罩。穆勒与拉斐尔早在月光洒下之前便入梦了,穆勒仍搂抱着拉斐尔,这次后者面朝着自己。

森林始终保持着它该有的静谧,大家都累了。今夜,就好好的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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