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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噼啪作响,灼烧着龙椅上最后一点属于我的痕迹,也像烧在我虚无的灵魂上。
皇帝那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死寂的大殿里,连空气都骤然凝固。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谢临川的侧脸。
他握着剑的手明显顿了一下,指节泛白,原本满是恨意的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茫然的疑惑。
这丝疑惑像溺水者抓住的浮木,让我几乎要哭出声来:他听到了!他终于听到了!
可沈玉姝比我更快。
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大声尖叫起来。
“夫君!你别听他疯言疯语!”
“这狗皇帝是想挑拨我们,好趁机脱身啊!”
她一边说,一边狠狠踢向地上的皇帝,“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
“明明是你害死姐姐,还想栽赃给我!”
皇帝被她踢得蜷缩在地,却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栽赃?”
“沈玉姝,你敢说三年前不是你引我们去埋伏的?”
“你说沈青玉最疼你,只要你喊她,她肯定会跟来……”
“还有谢老将军,若不是你故意绊住他的马,他怎么会被我们围住?”
“你闭嘴!”
沈玉姝的声音都在发颤,她扑过去想捂住皇帝的嘴,却被谢临川一把拉住。
谢临川的眼神变了,他看着沈玉姝,语气冷得像冰:“玉姝,他说的是真的吗?”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沈玉姝说话。
从前他待她,总带着几分看亡妻妹妹的怜惜,温和又耐心。
可现在,他的目光里带着审视,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怀疑。
沈玉姝被他看得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君,我没有……”
“我怎么会害伯父和姐姐呢?”
“当年我才十三岁啊!”
“是他骗你!他就是想让你不信我,好让姐姐的罪名不了了之!”
她说着,转头看向爹爹,“爹爹,你快帮我说说啊!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爹爹脸色铁青,看着地上疯癫的皇帝,又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沈玉姝,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走到谢临川身边。
“贤婿,玉姝说的对,她年纪小,又一直敬重你和青玉,怎么会做这种事?”
“定是这皇帝挑拨离间。”
我看着爹爹那张写满信任的脸,心脏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穿。
爹爹啊爹爹,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你眼前这个哭得可怜的女儿,才是害死你亲生女儿、害死你并肩作战的老兄弟的凶手!
皇帝还在嘶吼:“沈青玉啊沈青玉!”
“终归还是朕对你最好,这就是你拼命护着的人。”
他笑得更大声,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
“够了!”
谢临川突然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烦躁。
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玉姝,又看了看燃烧殆尽的龙椅。
那把用我尸骨做的椅子,此刻只剩下一堆焦黑的木炭,连带着那朵鸢尾花的残痕,也彻底化为灰烬。
我的心跟着那堆灰烬一起沉了下去。
尸骨没了,唯一能证明我清白的物证,没了。
谢临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疑惑又被恨意覆盖了几分。
他拉起沈玉姝,声音缓和了些许,“好了,起来吧。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沈玉姝立刻扑进他怀里,哭得更凶了:“夫君,我就知道你信我……”
“姐姐她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也不希望看到我们因为一个疯子吵架的。”
我飘在一旁,看着她依偎在谢临川怀里的样子,只觉得灵魂都在发冷。
就在这时,皇帝突然挣扎着爬起来,冲向殿外,嘴里还喊着。
“沈青玉,我来陪你了!你的仇,我帮你报!”
谢临川眼神一凛,立刻提剑追上去:“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沈玉姝站在原地,看着谢临川的背影,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底却闪过一丝阴狠。
她悄悄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点白色粉末,撒在那堆焦黑的木炭上。
那粉末遇火即燃,瞬间又燃起一团小火,将最后一点可能残留的痕迹,烧得干干净净。
我飘到她身边,死死盯着她的脸。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向我这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姐姐,你看,连你的尸骨都不想帮你说话呢。”
“安心地去吧,谢临川和沈家,以后都是我的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里。
我看着她转身追上谢临川,看着她再次换上那副柔弱可怜的模样,看着谢临川下意识地护着她……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死了五年,被污蔑了五年,尸骨无存,仇人却过得风生水起。
我飘在空荡荡的大殿里,看着那堆渐渐冷却的灰烬,泪水无声地滑落。
难道我这一辈子,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连一点伸冤的机会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