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光穿过芦苇丛的缝隙，在潮湿的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屿辰的手指悬停在林星语肩胛上方，指尖距离那个米粒大小的双螺旋印记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却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

“你到底……”林星语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她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后背抵上冰冷的芦苇杆，”看到了什么？”

江屿辰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瞳孔在月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那个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双螺旋印记，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烙铁般鲜明——与他”星轨”计划原始文件上的标记完全一致，连螺旋结构的扭转角度都分毫不差。

“别动。”他的声音比河滩的夜风更冷，手指终于落下，却不是触碰那个印记，而是突然扣住林星语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这个纹身，什么时候有的？”

林星语被他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吓住了，睫毛剧烈颤抖着：”什、什么纹身？我从来没有……”

“别撒谎！”江屿辰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他另一只手扯开她肩胛处的衣料，让月光更清晰地照在那个微小的印记上，”这个双螺旋标记，只有’星轨’核心成员才知道它的含义。你为什么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林星语眼中纯粹的茫然和恐惧不似作伪，这让他太阳穴突突跳动。如果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印记的存在……那么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百倍。

芦苇丛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江屿辰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他闪电般捂住林星语的嘴，另一只手已经拔出腰间的手枪，枪口直指声源方向。

夜风拂过芦苇丛，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只野兔从草丛中窜出，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又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江屿辰缓缓松开捂着林星语的手，但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他迅速脱下自己的战术外套裹住林星语，动作近乎粗暴，却巧妙避开了她肩胛处的印记。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他声音低沉，目光扫过远处河面上若隐若现的灯光，”他们很快会搜索到这片区域。”

林星语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等等！你刚才说的双螺旋标记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身上会有……”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江屿辰打断她，突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林星语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感受到他颈部动脉急促的跳动——这个看似冷静如冰的男人，此刻的脉搏竟快得惊人。

“抱紧。”他简短命令，随即迈开步伐，沿着河滩阴影处快速移动。林星语被他紧紧搂在怀中，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热度与肌肉的紧绷。与之前的冰冷不同，此刻他的体温高得反常，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燃烧。

河滩的碎石在江屿辰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刻意避开开阔地带，专挑芦苇丛和废弃渔网的阴影处穿行。远处废弃工厂的轮廓在月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而他们正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那里……安全吗？”林星语小声问道，声音因颠簸而断断续续。

江屿辰的下颌线条绷得更紧：”不是终点，只是中转站。”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林星语从未听过的复杂情绪，”在那里，我会告诉你关于那个印记的一切——包括它为什么可能与你父母的’意外’有关。”

林星语的身体在他怀中猛地一颤。父母的车祸……难道不是意外？她张嘴想追问，却被江屿辰突然加快的步伐打断。男人抱着她跃过一道干涸的排水沟，灵活地避开地上散落的碎玻璃和铁皮，动作精准得如同经过精密计算。

废弃工厂的铁门近在咫尺，锈蚀的铰链在风中发出诡异的吱呀声。江屿辰没有直接进入，而是突然转向侧面一堵半坍塌的砖墙，从裂缝中挤了进去。

墙内是一个被遗忘的小型配电室，积满灰尘的变压器和电缆盘占据了大半空间。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地上凌乱的脚印——有新有旧，显然这里并非第一次被用作临时藏身处。

江屿辰小心地将林星语放在一张覆满灰尘的木箱上，随即转身检查门窗。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个转身、每个跨步都带着特种兵特有的精准与效率。确认安全后，他才回到林星语身边，单膝跪地，与她视线平齐。

“听着，”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可能会颠覆你对自身、对你父母的所有认知。你准备好了吗？”

林星语咬住下唇，点了点头。她肩胛处的印记隐隐发烫，仿佛在呼应即将揭晓的秘密。

江屿辰从胸前口袋取出一个微型投影仪，在墙上投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男子站在实验室门口，其中一个面容与江屿辰有七分相似，另一个……

“这是我父亲江临川，”江屿辰指着与自己相似的男人，然后移向另一个人，”这是你父亲林正南。他们不仅是大学同学，更是’星轨’计划的联合创始人。”

林星语倒吸一口冷气，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木箱边缘：”不可能！我父亲只是普通的结构工程师，他从来没提过……”

“因为他被迫忘记了。”江屿辰的声音冷得像冰，”二十年前，实验出现重大事故，所有参与者的记忆都被选择性清除——除了我父亲。他带着核心数据隐姓埋名，而你父亲……”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林星语肩胛处，”被植入了这个标记，作为某种’保险’。”

投影切换到一份加密文件，标题赫然是《双螺旋记忆编码协议》。文件角落的标记与林星语肩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这个标记，”江屿辰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是普通的纹身。它是一种生物纳米编码，理论上可以……”他突然皱眉，伸手按住太阳穴，身体微微晃动。

“江屿辰？”林星语担忧地伸手扶住他，却被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吓了一跳，”你在发烧！”

江屿辰甩了甩头，试图保持清醒：”不重要……听着，这个印记可能是解锁你父亲被封锁记忆的钥匙，也是’鬣狗’追杀你的真正原因。他们不只想得到’星轨’，还想……”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打断。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竟直接向前栽倒。林星语慌忙接住他，惊觉他的体温高得吓人。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江屿辰后背衬衫上那片不断扩大的暗色痕迹——不是雨水，是血！他肩头的枪伤不知何时已经崩裂，鲜血浸透了整片衣料。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早说！”林星语手忙脚乱地撕开自己的衣摆，试图为他止血。江屿辰的呼吸越来越重，脸色苍白得可怕，却仍固执地抓住她的手腕。

“听好……”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决，”工厂地下室……红色工具箱……里面有能解读印记的设备……密码是你生日倒叙……”

林星语瞪大眼睛：”你怎么会知道我……”

“因为……”江屿辰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似乎在抵抗着汹涌袭来的昏迷，”从你出生那天起……我就被指派……保护你……”

这句话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的手指从林星语腕间滑落，整个人陷入昏迷，沉重地倒在她怀中。

林星语呆坐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月光下，江屿辰苍白的脸庞近在咫尺，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这个曾经对她冷若冰霜的男人，此刻虚弱得像个普通人，而他的最后一句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

“从你出生那天起……我就被指派……保护你……”

这是什么意思？谁指派他？为什么是她？她父亲与”星轨”计划的关系，肩上的神秘印记，父母车祸的真相……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亟待组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犬吠。”鬣狗”的追兵到了！林星语浑身一颤，下意识抱紧昏迷的江屿辰。她必须做出选择——是独自前往地下室寻找真相，还是带着重伤的江屿辰一起逃命？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束已经开始扫射工厂外墙。千钧一发之际，林星语的目光落在江屿辰腰间的枪套上。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缓缓抽出那把漆黑的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手指发抖。她从没开过枪，但此刻，为了保护这个一直保护她的人，她必须学会。

“我不会丢下你。”她轻声对昏迷的江屿辰说，随即握紧手枪，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从门缝中观察外面的情况。

三个全副武装的男子正在分散搜索，其中一人牵着凶猛的警犬，距离配电室已不足二十米。林星语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但她稳稳地举起了枪，瞄准了牵着警犬的那人——

就在她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把枪放下，林小姐。除非你想让他现在就死。”

林星语浑身僵住，缓缓回头。黑暗中，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抵在昏迷的江屿辰太阳穴上，持枪者露出一抹熟悉的微笑——

赫然是应该已经死在安全屋的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