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是深海般浓郁幽蓝的水族馆廊道,一个少女侧身站着,微微仰头,凝望着巨大展示窗内绚烂游弋的鱼群。
白皙文静的脸蛋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非但没有增添书卷气,反而衬得她小巧的脸型更加玲珑脆弱。柔顺齐耳的黑色短发包裹着脸颊,安静乖巧得像橱窗里精致的瓷娃娃。
光线勾勒出她挺直的鼻梁和微微失焦带着一丝茫然的眼眸。
她站在那片深蓝与光怪陆离的交界处,看起来有种淡淡的破碎感。
陶景珩深邃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点开评论区,手指飞快向下划动,目光锐利地捕捉着散落的信息碎片。
几屏之后,宋安给粉丝的回复让他停住:
“十七岁的清纯小白花。”
屏幕上,那片幽蓝的光,映照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轮廓。
十七岁的江予月。
那帧被封存在数据深海里的少女残影,隔着岁月与冰冷的屏幕,无声地凝视着此刻的他。
食指在鼠标上轻轻一点,他将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他突然很想听到江予月的声音。
他给她拨去电话。
响了五声后她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悠悠响起。
“喂?”
温柔清丽的声音穿透了城市的电波,清晰地流淌进他的耳中。
“你…在干嘛?”因为对着照片沉默太久,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在办公室加会班。”
陶景珩握着手机站起身,他突然词穷了,不知道该跟电话里的人聊些什么,他走到落地窗前,身体抵住落地玻璃,窗外是一片夏日特有的瑰丽晚霞。
“你……..看到今天的晚霞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突兀,但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话题。
电话那头安静了短暂的零点几秒,像是远处的她也因为这个意外的提问微微偏转了方向,朝她的窗外望去。
“嗯……..”一声极其轻微的衣物摩擦声后,她清越的声音传来,“……..看到了。是挺美的。”
“下次见面什么时候?”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气流摩擦麦克风的轻笑,“这个问题应该问你,是你比我忙吧。”
“你想见我吗?”
“…嗯。”轻轻的一个字,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陶景珩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在听到她尾音落下的瞬间,身体已经做出反应,陶景珩走向办公桌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拉开办公室的门。
气息因快速行走而略急,声音却带着一种命令式的温柔:“那你…..今天等我吗?”
他快步的往外走,在门口待命的徐助理看着陶景珩握着手机如此急迫的模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追,却只看到他已经大步流星消失在电梯厅转角的高挺背影。
陶景珩的手机里,一声极轻却又无比清晰的回应,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缓缓地流淌过来:“…….等。”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手指果断切断了通话。
黑色的超跑如同一道利箭,划破了城市华灯初上的流光夜幕。
江予月微笑着收起手机,她也打算下班了。
陶景珩现在就出发的话,9点钟可以到家,她决定等他一起吃晚饭,她亲手做的。
引擎强劲的咆哮淹没在车流声浪里。陶景珩紧握方向盘,黑色车身在A市晚高峰的车河中利落地穿梭。
手机顽固地震动,屏幕在昏暗车厢内固执地亮起又暗下。
徐助理。
陶景珩的眉头拧紧,果断掐断。几秒后。震动再起,执着得异乎寻常。这不像是徐助理平日的风格。
电话第三次顽强亮起。陶景珩指尖不耐地划过接听键,声音压得很低沉:“说。”
“陶总!您、您现在在哪里?”徐助理的声音透着焦灼。
“我在开车,去N市。”陶景珩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后视镜,脚下油门并未松懈。
“陶总!现在不能去!今天是林董的生日….您忘了吗?”徐助理的声音拔高了一度,“晚上有宴席,在府邸,您一定得回去!”
陶景珩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收紧。
是的。他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隐约想起徐助理三天前提醒过他,也已经给他备好了贺寿的礼物,可是最近事情太多、太杂。
还有她…..扰乱了自己的心绪。
徐助理察觉到电话那端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跑车固执前行,持续高速撕裂空气的背景音浪。
“陶总……”徐助理的声音艰涩起来,“江小姐那边……我帮您跟她解释,您现在赶紧掉头吧,董事长他们都在等您!”
“知道了。”
轮胎在高架桥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利摩擦!陶景珩握着方向盘猛力转向,碾着那无处发泄的郁气,重新汇入汹涌的车流。
他要去给他的后母林宛晴贺寿,林宛晴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陶景珩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叫她妈了。
陶家那座西郊江南园墅灯火辉煌。
陶景珩带着些许烦躁,跨过那又高又阔的门厅门槛,刚一走进主厅大门,一股混合着名贵雪茄、陈年红酒以及晚宴香水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几位长辈叔伯正手持酒杯聚在一角谈笑。
其中一人瞥见陶景珩的身影,立刻抬高嗓门,声音洪亮且带着长辈特有的关怀以及不容置疑的口吻:
“哟!景珩可算来了!你这孩子,公司的事再重要,也得顾着点父母嘛!”
陶正源闻声看到儿子回来了,放下红酒杯,抚掌笑道:“好了好了,景珩到了!咱们开席吧!”
今晚的寿星主角林宛晴在一群盛装打扮的贵妇簇拥下,从内厅缓缓走出。脸上带着那一贯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
“景珩来了。”声音轻柔如春风拂柳,“公司事务多,辛苦了。看你这阵子,怎么感觉又瘦了?”
“妈,生日快乐。对不起,我迟到了。”陶景珩对着林宛晴恭敬地说道。
紧挽着她臂弯的女孩,她的侄女林知意早已按捺不住。一见到陶景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就挣脱了她姑姑的手臂扑闪到陶景珩面前:
“景珩哥!终于见到你了!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
“我从英国回来好些天了!可是总没机会见到你。”
陶景珩轻轻捏了捏眉心,然后步履沉稳地拉开了紧邻着父亲陶正源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