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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刚蒙蒙亮,寒气刺骨。听雨轩内,萧云倾已换上了一身沈嬷嬷翻箱倒柜找出的最不起眼的旧衣——一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靛蓝色粗布棉袄,一条同样陈旧的深灰色棉裤。长发被她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紧紧绾在脑后,再用一块深灰色的旧布巾将头脸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

“小姐…这…这太委屈您了…”沈嬷嬷看着眼前宛如乡下贫女的萧云倾,心疼不已。

“无妨,安全第一。”萧云倾声音透过布巾有些发闷,却异常冷静。她将包好的点翠发簪和那对素银耳坠,贴身藏好。那支发簪上价值不菲的蓝宝石,此刻在她眼中不是装饰,而是破局的希望。“嬷嬷,你留在院里,若有人来,就说我昨夜没睡好,刚喝了安神汤歇下了,不便见客。夏竹和秋月那边也叮嘱好,莫要声张。”

沈嬷嬷用力点头:“小姐放心,老奴省得。您…您千万小心啊!”

萧云倾点点头,将一块半旧的深色包袱皮搭在臂弯,悄然从听雨轩的后角门溜了出去。角门平日少有人走,落满了灰尘。她动作轻捷,借着清晨的薄雾和庭院里光秃秃的树影掩护,避开早起洒扫的粗使下人,七拐八绕,专挑僻静小路,向将军府最偏僻的后院墙靠近。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凛冽的清醒。她这具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和锻炼,虽然距离前世的身手还差得远,但基本的灵活性和耐力已恢复不少。心跳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每一步都踏在覆着薄霜的枯草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终于,一处堆放杂物的角落出现在眼前。这里靠近后墙,墙根下有几块松动的大石。萧云倾观察片刻,确认无人,迅速搬开石头,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钻过的狗洞赫然出现。这是原主记忆中,幼时无意中发现的秘密通道。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矮身钻了出去。

墙外是一条堆满杂物和垃圾的狭窄后巷,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萧云倾毫不在意,拉紧头巾,快步融入外面渐渐喧嚣起来的街道。

她不敢走大路,专挑小街陋巷。街边早点摊的香气、挑夫沉重的喘息、车马的轱辘声、还有偶尔响起的几声犬吠,构成了这座帝都清晨最真实的底色。她低着头,步履匆匆,像一个为生计奔波的普通民女。

然而,就在她穿过一条相对热闹的横街时,一辆装饰华贵、挂着“林”字灯笼的马车,由两匹健马拉扯着,不紧不慢地从对面驶来。车帘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

萧云倾心头一凛,立刻侧身,将头垂得更低,迅速闪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巷子,背贴着冰冷的墙壁。马车轱辘声从巷口经过,没有停留,渐渐远去。

她松了口气,手心微微汗湿。是林氏的陪嫁马车?还是林志远府上的?不管是谁,此刻撞上,都绝非好事。看来行动必须更快些。

凭着记忆和事先向沈嬷嬷打听好的路线,萧云倾在迷宫般的街巷中穿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城南一条相对繁华的街道。这里商铺林立,其中当铺就有好几家。她没有选择门脸最大、最气派的“恒昌当”和“汇丰当”,那里面朝奉眼毒,背景也深,容易节外生枝。她的目光落在街角一家门面中等、招牌上写着“信义典”的当铺上。名字听着还算靠谱,人流也不算太密集。

她定了定神,裹紧头巾,低着头走了进去。

当铺内部光线有些昏暗,高高的柜台将内外开来。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袍、留着山羊胡的瘦高中年朝奉,正懒洋洋地倚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珠子。见有人进来,还是个包着头脸、穿着寒酸的女子,眼皮都没怎么抬,只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当什么?”

萧云倾走到柜台前,踮起脚,才能勉强够到柜台边缘。她没说话,先从怀中掏出那个用旧布仔细包好的小包,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点翠发簪和素银耳坠,小心翼翼地推上柜台。

朝奉这才斜睨了一眼。目光首先落在那支点翠发簪上,看到那残破的点翠和几颗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石头”,嘴角立刻撇了下去,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啧,一支破簪子,点翠都掉光了,镶的还是不值钱的石头。这成色…最多值二两银子,死当。”

萧云倾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声音透过布巾,故意带上一丝乡下口音的怯懦:“先生…您…您再看看?这簪子…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上面的石头,我爹说…不是一般的石头…”

“哼,不是一般的石头?难道还是金子不成?”朝奉嗤笑一声,不耐烦地拿起簪子,对着从高高窗户透进来的光线,随意晃了晃。这一晃,他漫不经心的眼神却猛地定住了!

在窗外明亮的光线下,那几颗原本黯淡的深蓝“石头”,边缘被光线穿透的部分,竟隐隐折射出一种极其深邃、纯净的蓝色光泽!那蓝色,沉静如海,浓郁得化不开,绝非普通青金石或琉璃能有的质感!而且石头内部,似乎还蕴藏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闪光!

朝奉脸上的轻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他下意识地用手指用力擦了擦其中一颗“石头”的表面,试图擦掉那层仿佛蒙尘的氧化层或杂质,露出更多真容。这一擦,那深邃的蓝色光泽似乎更明显了些!

他猛地放下簪子,又一把抓起那对素银耳坠。这次他看得更仔细了。耳坠的银质确实普通,但那份量…那云头如意纹的造型…尤其是那流畅写意、带着独特韵律感的卷边工艺!他干这行二十多年,眼力还是有的。这种工艺风格…他只在一本残破的《前朝百工录》的插图上见过模糊的描述,据传是早已失传的“云溪流云手”!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这…这看似不起眼的两样东西,恐怕都是蒙尘的珍宝!尤其是那簪子上的“石头”,若真是顶级的“鸦鹘青”原石…价值简直难以估量!还有这耳坠,作为前朝云溪工坊的遗作,也极具收藏价值!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眼神已经变了。他重新打量柜台前这个包着头脸、看似怯懦的乡下女子,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探究。这女子…是真不识货?还是…深藏不露?

“咳…”朝奉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了许多,但依旧带着商人的精明,“东西…倒还有点意思。这簪子嘛,上面的石头看着像点‘鸦鹘青’的料子,不过成色一般,杂质也多,值不了大价钱。这耳坠样式倒古朴…这样吧,两样一起,给你算…十五两银子,活当三个月,利息二分。如何?”他故意压低了价格,想试探对方的反应。

萧云倾心中冷笑。十五两?打发叫花子呢?一支品相尚可的普通点翠簪子都不止这个价,更何况她这支簪子上镶的是顶级蓝宝石原石,耳坠更是前朝孤品工艺!这朝奉,果然是想捡漏。

她抬起头,隔着布巾,那双露出的眼睛却不再有丝毫怯懦,反而异常平静锐利,直直地看向朝奉。她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是怯生生的乡下口音,而是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洞悉:

“先生看走眼了吧?”

“这簪体是足银,点翠虽残,但底托完整,工艺尚可,单算簪子本身,值五两。但上面的主石,”她指着那几颗深蓝石头,“非金非玉,乃是‘瑟瑟’,且是上等的‘浓蓝’料子。先生方才对着光也看到了,其色深邃纯净,隐有‘火头’,绝非先生口中的‘成色一般,杂质多’。只是表面未经精磨,蒙了层旧气罢了。若请高手匠人小心打磨掉表面浊气,其价值几何,先生心里应当有数。”

她顿了顿,拿起那对耳坠:“至于这对耳坠,银质普通,但胜在工艺独特。这如意云头纹,线条流转如云似水,转折处灵动自然,非对称中蕴含韵律,乃是前朝‘云溪工坊’独有的‘流云手’。此工坊存世之作寥寥,件件皆是珍品。先生开价十五两,是欺我不识货?还是…信义典的招牌,只值这个价?”

一番话,字字清晰,句句切中要害!尤其是对宝石的成色描述、对前朝工艺的精准定位,简直如同行家点评!

朝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刚才那点侥幸心理和压价的心思,在这双锐利眼睛和这番专业点评面前,被击得粉碎!他看走眼了!眼前这个打扮寒酸的女子,绝非普通人!她不仅识货,而且眼光毒辣,知识渊博!

“姑娘…这眼力…”朝奉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敬畏,“比许多老客都精!老朽…老朽方才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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