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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太监把回信送到后,萧决就陆续派人给我送过几次东西。
有护腕和伤药一类的小物,也有腰刀长枪这些大东西。
我每次开箱,心情都很是愉悦。
他哪怕只在寨子住了两个多月,却也把我的喜好暗暗打探得清清楚楚。
寨子里的厨娘做点心手艺一绝,萧决在时,很喜欢吃厨娘做的荷花酥。我特意跟着厨娘学了几日,打算月底入宫后做给萧决吃,投桃报李。
奈何我在厨艺上天分不高,失败数次后,才勉强把荷花酥做得有几分像厨娘的手艺。
我正高兴着,下人便来通传,陆淮之又回寨子了。
倒是忘了他昨日送信,说今日要来。
我挂了脸,颇感晦气。
陆淮之到灶房寻我,看见我手里端着的荷花酥,他眉眼温和下来。
“以前怎么不见你做给我吃?”
“是特意学了给我赔罪么?放心,我不计较你之前的无礼。”
“嗯……做得丑陋了一些。”
好大的脸!
我刚想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吃,就看见一抹粉色的裙祙闪过。
“淮之哥哥,你走得好快,我都跟不上了。”
那女子明眸皓齿,款步盈盈,美得我都愣了一愣。
不由咽下了嘴里粗鄙的话。
想来,这便是陆淮之的心上人苏云浅姑娘了。
我走神片刻,陆淮之就不问自取,拈起一块荷花酥放进嘴里。
我发现后刚想骂他不要脸,苏云浅却先我一步开了口。
“淮之哥哥,府上的厨子做的荷花酥比这强了百倍,就算是衔香斋的也远胜于它,你吃它做甚?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陆淮之摆摆手,“无妨。以前在清山寨时,条件简陋,物质匮乏,也就厨娘做的这荷花酥勉强可以入口。”
二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让我心口一阵火起。
“陆淮之,原来你以前这么嫌弃清山寨啊?那你怎么不早点滚呢?死皮赖脸混吃混喝了一年,要脸吗你?”
“嫌我做的荷花酥丑你还吃,你犯贱吗?!”
我又冲着苏云浅骂道:
“我是做给你吃,做给你看的吗?你算老几?评价上我做的东西了?白长那么好看,却是人面兽心的家伙!”
苏云浅哆嗦一下,躲到陆淮之身后,委屈道:
“淮之哥哥,你不是说扶摇姑娘是个不拘小节的侠女,是很好相处的人吗?”
“我看她颇为凶悍,日后一同嫁入王府,她真的不会欺负我吗?”
陆淮之面沉如水,训斥我道:
“风扶摇,你怎可对浅浅这般无礼?”
“她是未来王妃,你应该敬她,重她,待她如姊。”
未来王妃?那我还是未来皇后呢!
到底该谁敬重谁?
我懒得和这两个自大无礼的家伙掰扯,端着我剩下的荷花酥转身回我的小院。
他是王爷又如何,总不能擅闯姑娘的闺房。
到了我院子门口,正好遇上给我置办嫁妆的阿婆带人往里送箱子。
也说不得巧,最近我院子这边一直在忙嫁妆的事,陆淮之若是来寨子,很容易碰上。
阿婆拿着新到的红绸,想试试捆箱需要的长度。
陆淮之和苏云浅瞧见了箱子和红绸,哪还有不懂。
苏云浅欲语泪先流。
“淮之哥哥,你不是答应我,一年后再抬她入府吗?怎地她的嫁妆都要捆箱了?”
陆淮之倒是没生气,刚刚为了训我而绷起的严肃脸色还缓和了几分。
“扶摇,你急什么?还有一年多,嫁妆可以慢慢置办。”
自大的人似乎永远都只听得进去自己喜欢听的话。
我再一次郑重向他声明:
“肃王殿下,我说了不嫁你,便不会后悔,不会反悔。”
“我婚期在即,自然得加快些速度了。”
“你莫要再来寨子寻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夫君知晓,他会不高兴的。”
向来运筹帷幄的男人,听完我这番话后,像被雷劈中一般,浑身一震。
陆淮之难以置信地瞪着我:“你要嫁给别的男人?!”
我点点头,“不早就告诉你了么?”
他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我派人把他杀了?”
我“噗嗤”笑出声。
“这天下想杀他的人,已经被他杀得差不多了。”
“你大可一试。”
陆淮之肉眼可见的变得焦虑起来,他拦住要给箱子捆红绸的阿婆,问她我要嫁的人是谁。
可不仅是阿婆,问遍抬箱的几个小厮,大家俱是不知情。
陆淮之慢慢冷静下来,“你诓骗我?编个不存在的人来激我娶你?”
我笑意盈盈:“殿下不信就算了。反正,我嫁不嫁人,嫁给谁,与殿下都无干系。”
陆淮之气得的手掌一用力,把我的门框捏碎了。
一扇大门落下,露出院中摆满了的彩礼箱子。
苏云浅嫉妒出声:“这看着,怎么像是有百箱之多……”
陆淮之也震惊得说不出话,额头冒了细汗。
苏云浅咬了咬嘴唇,轻声道:
“王爷想娶她,不就是为了报恩吗?既然风姑娘已经另觅佳人,那她就不需要王爷以身相许了,这不是好事吗?”
陆淮之仿佛被点醒一样,收起了震怒的表情,语气森然道:
“风扶摇,你这样的土匪悍妇就算真嫁了人,不过多少时日,肯定会因为闹腾和不知礼数被休弃。”
“除了本王,看谁还有那么好的脾气日日哄着你,你后悔那天,本王在肃王府等着你来求本王。”
他拂袖离开,光看背影都气得不轻。
我无所谓地打了个呵欠,接过阿婆递来的红绸,一起捆箱。
还有五日,便是我的婚期了。
第二天,萧决派人把我接进了宫。
因我和父亲身份特殊,不便用迎亲仪仗队大肆声张,萧决便省略了一些环节。
受册时,我终于见到阔别三年的萧决。
他除了额头上多了块疤,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还是那个满身血污也让我一眼惊艳的翩翩公子。
“摇摇,我初登大宝,京中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去清山寨看你,抱歉。”
他眼底的青黑我看得见,我大方地笑笑,说没关系。
登基第二天就给寨子送来秘旨,他的诚意,已不用多言。
行完合卺礼,便是我们二人的私密时光。
萧决把我拥进怀里,沉声问我为何不多等等他。
我抬起头,眨了眨眼,有些尴尬。
我在寨子里和陆淮之有婚约的事,他肯定早就知晓了。
“父亲说你身份尊贵,不是我可以肖想的。”
他叹了口气,又把我拥紧了些。
“你没有错,我只是随口一问。”
“当年大事未成,我生死未定,便不敢给你明确的承诺,怕你被我误了终生。”
“还好我赶上了,不然你就成别人的新娘了。”
我仰头亲了他一口,“我一开始最钟意的压寨夫婿本就是陛下。”
“陛下是重情重义,信守承诺的人,我嫁得心甘情愿,”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我们命中注定要成为夫妻。”
闻言,萧决冷硬的眉眼软下来,覆身吻上了我。
大婚后第三日,宫中举行家宴。
我与萧决坐高台,诸位宗室成员依次入座。
陆淮之也在其中。
但我们相隔较远,加之不能随意窥视帝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皇后是我。
直到各位亲王和郡王依序出列敬酒,轮到了陆淮之。
他垂着眼朝我的方向走来,脸上平淡恭敬的神色,在站定后与我对视的刹那,僵硬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