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昭狱入口。
解扶泽双手负在身后,拾腿上阶。
他面前几个锦衣卫,扶刀步步后退,其中一人道:“世子何苦为难我们?”
“我不为难你们。”解扶泽脚步未停。
锦衣卫摸不准他。
就见他踏上最后一阶,忽抬起一脚,踹在开口那名锦衣卫的心窝上。
便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生挨了这一下也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锦衣卫还要拦,他周身煞气尽显。
躲在白虎堂观察的燕旭,见气氛逐渐剑拔弩张,一咬牙跑了出去。
“世子,卑职们……”
燕旭懂眼色,话至此时他刚好到解扶泽跟前儿。
解扶泽转身,结结实实照他胸口来了一脚,把他那句没说出口的“奉的是皇命”踹进了肚子里。
“叫你们拿粮来换人,你们拿一万两打发我就算?我就是个草包,也轮不到你们戏耍。
今日我就要把人带走,留在你们锦衣卫我不放心,别说什么粮食在路上,少哄我。”
“谁再拦我我就杀人了,横竖也要被你们作践死,我拉几个垫背也痛快。”
燕旭再一咬牙,又去主动挨揍。
第二次他滚下台阶时,解扶泽也成功进了昭狱。
锦衣卫们看向他,问:“同知大人,这……还拦吗?”
燕旭揉着生疼的胸口,正欲开口时,一道白色身影由远及近。
燕旭神色一松,道:“散了吧弟兄们,做主的人来了。”
赵安洲脚底生风,入昭狱时没人敢吭声。
看他脸上带着怒气和着急,燕旭退的远远的。
赵安洲掀袍要提速时,只见昏暗通道里走出了解扶泽。
他怀中打横抱着沈之乔,娇小的人儿,从头到脚,没一处好的。
右腿小腿肚戳出来的断骨参差不齐,骨头渣和发腐的皮肉混在一起。
身上的伤口裂了又裂,实在是……惨不忍睹。
解扶泽在他面前停下来,沉声着:“安洲,得偿所愿了吗?”
赵安洲怔愣着,他不是交代了不能下死手的吗?
“不是我。”赵安洲道,连他自己也不忍多看一眼沈之乔,移开了目光。
白袍染上了血,不是通红,而是乌黑。
“是谁不重要,错失良机才重要,我当你是翱翔九天的鹰……”解扶泽话未说尽。
翱翔九天的鹰算什么?再怎么自由振翅也要盘踞在天空之下,赵安洲一直认为自己是烈阳,在他之下皆是仰望求生的蝼蚁。
可这一刻,他不是,他也无力。
他就这么看着解扶泽抱着沈之乔走了,他没追,也没转身。
只有解扶泽的声音盘旋在他耳边,解扶泽说:“安洲,今日这事儿你得承我的情。”
解扶泽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他终是转身,放下掀袍的手,快步追出去,任由血污溅起,在白袍上留下一道道污痕。
一门之隔,他看见坐在马车里的沈之遥泪眼连连,抱着怀中那近乎腐烂的人儿。
“四小姐。”恍惚间,赵安洲分不清自己这一声叫没叫不出口。
帘子放下,他再也看不到沈之遥的脸。
马车内。
沈之遥抱着怀中人,指尖发颤,她无措的一遍遍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我要怎么治?我要怎么让这些伤口愈合啊!”
连喂沈之乔吃药,她的指腹都不敢去碰那唇,生怕弄的沈之乔更疼。
还是解扶泽从她手上夺过了药,学着她给他喂药那次一样,撑开沈之乔紧闭的唇把药送了进去。
眼泪在沈之遥眼眶中打转,终究是没忍住,夺眶而出。
解扶泽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帕子,接住了她的泪。
她抬头仰眸,解扶泽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发慌。
“你我的合作还需详谈,你得先跟我回肃西王府。”解扶泽道。
他不知,他自认为强硬的话如弱柳扶风。
沈之遥点头,“好。”
“多谢世子。”
“世子的大恩,之遥就不言谢了,我赠世子一株炎冰莲,还望世子笑纳。”
沈之遥垂眸,看向自己腰间坠着的药袋子,示意解扶泽自己拿。
她强忍着心尖蔓延的疼,可一低头看见那伤,泪还是如潮水般往外翻涌。
她腾不出手擦泪,解扶泽就那么伸着手接着泪,染着他指尖血的帕子被她的泪浸湿。
“这么急着跟世子我划清界限?”解扶泽也不去拿,“你倒是想的美,我们多的是来日方长,急什么?”
马车驶进肃西王府,解扶泽给她安排了屋子,让祝谨拿了好些药给她。
祝谨站在院子里,看着紧闭的房门不肯走。
解扶泽提着他的后领,把人提出了院子,关了门,下令谁也不许靠近打扰。
祝谨不解,“世子,她妹妹伤的那样重,怕是需要我从旁协助。”
解扶泽抬脚,在他屁股上轻踹一脚,“你是想偷师学艺吧。”
祝谨刚说一句“才不是。”就被人又拎着后领,甩到了身后。
祝询抱着剑,跟在解扶泽身侧,“世子,你说你,发善心就发善心,想纠缠就想纠缠,怎么几日不见,你还学会口是心非了?
别她真听成了威胁,在心里给你记上一笔,来日再给你厉害瞧。”
祝询回想他们在马车里的对话,觉得沈之遥肯定要误会。
解扶泽歪头看祝询,“她还能给我厉害瞧?你是太看得起她了,还是太看不起我了?”
祝询:“哪儿敢啊?世子可是我们肃西第一猛将。”
祝谨在后面嚷嚷着,“错,是大肃第一猛将。”
沈之遥闩了房门,从空间里拿出了特效麻药给沈之乔用上。
这才聚精会神的坐在凳子上,闭目间又一股脑的从空间拿出了所需的医疗器具和药。
她手里捧着一块森白的人造骨。
这是她末世时精心培育,只此一块,为的就是以防万一,但终究是没机会给自己用,不成想现在派上了用场。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能不能找到培育所需的植物。
沈之遥也不做多想,将沈之乔腿上的腐肉刮掉,将断骨归位,缺失的骨头部分用人造骨补上。
这种人造骨会跟断骨完全连接,融合进人的身体里,不会出现任何排斥反应。
将腿伤处理好,她才开始给外伤消毒、缝合包扎,整个过程用了八个时辰。
沈之乔被她用纱布包起来,包的像个粽子。
洗了手,打开了门闩,她又坐回了床榻前,怔怔的看着沈之乔,“你对我好,你保护我,我记着了,他们一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