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第11章
面对卓谦礼的胡搅蛮缠，章崇彦耐着性子解释，“不是纳妾，是新式婚姻，我想娶阿琳为我的灵魂伴侣。”
灵魂伴侣？
这两字进了卓太太耳朵，卓太太浑身一个激灵儿，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脑子里突然涌出好多事来。例如这个“灵魂伴侣”在章家她得能到什么好处？陆玫莹嫁进来一直守活寡至今她是知道的，她家阿琳这还没进章家就与章崇彦有了夫妻之实，进来还不得荣宠不败？若是先有了孩子，章家不就全掌控在她的阿琳手里了吗？
“灵魂伴侣。”卓太太终于开了尊口，“既是如此，有些事就得先说道说道。从前你们章家内务怎样安排我没兴趣，但若我的阿琳要过门，章先生是不是先得给我的说法和保证？”
这是要问他要管家权啊！章崇彦满肚皮为难，他母亲章太太掌家掌惯了，陆玫莹嫁进来愣是没让她插手半分。卓琳这还没嫁进来，就算嫁进来了也不见得他母亲会松手管家权。可今日事既已出，那怕是说谎也得先把人安抚住。
“玫莹不懂洋务，总惹母亲生气，阿琳是个十分新派的姑娘，我母亲也是个疼人的，这点卓伯母大可宽心。”
卓太太并未真正的信这话，章太太当初能因陆玫莹的嫁妆丰厚就娶，想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章崇彦说得动听，她也不能不信，毕竟阿琳要嫁进来，嫁进来就是章家的人，她娘家人又能管多少？关键还得看阿琳和陆玫莹那个小贱人谁更能哄得章太太欢心。
章崇彦见卓太太不言语，立即又补一句，“若您不放心，那晚生在此保证，将来若要管家定是阿琳。”陆玫莹要被扫地出门，卓琳定会管家这话无错。
卓太太嘴巴上弯，心思活了几分。
陆玫莹在娘家时凭着她母亲留下的资产活得比她的阿琳滋润，她一直看不惯妒忌得牙根痒痒，这门亲事要是成了，陆玫莹那个小贱人就得让阿琳踩在脚底下，想想都觉得快活。
卓谦礼看到嫡母嘴角有丝若有若无的笑，立即明白这嫡母怕是要松口了。他得趁嫡母松口前向章家要些好处，他看上了税务局长家的女儿，一直不敢上门提亲不就是拿不出像样的聘礼么？这会儿章崇彦落到他手里，怎么也得脱层皮。
“既然章先生把话说到这份上，那咱们就好说好商量。当初你娶大少奶奶，出了十五箱聘礼，既然娶我家妹妹，这聘礼自然也不能少吧。”
章崇彦徒然听得太阳穴上的青筋直突突乱跳，这卓谦礼真是恶劣到了极致，这是敲诈。虽说理是这么个理，但那十五箱聘礼还是父亲母亲东拼西凑才抬进陆家的，这会儿让他去哪里找十五箱聘礼再送到卓家去？
十五箱聘礼！卓谦礼一出口卓太太就晓得他在打主意，可转念一想这庶子虽自私，但他的话句句在理，也就继续没吭声。
卓谦礼见章崇彦面色铁青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才想起他弟弟章崇德与他私混时说起家中窘迫，原来都是真的，但这关他屁事？他要的是聘礼，能拿得出去抬进税务局长家的聘礼。
“章先生，你自己说要娶灵魂伴侣，难道在礼数上要比当初娶大少奶奶时简陋？那让我家阿琳进了这章家后怎么抬头做人？还是你口口声声说是新式婚姻，实际还是纳妾？”
卓谦礼的话落地声声，振振有词，章崇彦气得两眼发晕，他坐到圈椅上。脑袋里开始盘算去哪里弄那十五箱聘礼？对了，还有陆氏，她不是贤惠得拿了价值六万大洋的陪嫁给卓琳添妆么？那么再出十箱聘礼，再从崇月和崇珊的嫁妆里匀出些来不就够十五箱聘了么？
好像问题有了着落，章崇彦的脸色也有所缓和，“此事可应，卓大哥宽心。”好在陆氏的嫁妆最终还是要回到章家，虽说是落了卓琳的印，但好好跟卓琳说，她是那般的体贴人心，定不会在崇月崇珊的嫁妆上刻薄。至于陆玫莹，她还有许多私房钱，在章家的日子不会难过。
卓谦礼心头大喜，一股脑的想了许多，甚至连新婚夜要闹出什么花样儿都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既新鲜又是刺激。他越想浑身越热血沸腾，急道：“那你们打算何时到府里接亲？要知道你与阿琳已有了夫妻之实，若不尽快把人抬回来万一她肚子大了我们两家的脸面可都不好看，毕竟这太安镇不大，屁大点儿事半天就传遍了。”
章崇彦倒是没想到这一层，经卓谦礼一提醒心头也燥了几分，“不知卓伯母有何打算？”章崇彦站到卓太太面前，对着这个进门就甚少发言的未来岳母长鞠一躬，甚是恭敬。
卓太太晓得卓谦礼心头的小九九，有次她给二老爷送茶水，听到他在提税务局长家女儿的事。此事她是不看好，卓谦礼什么德行她清楚得很，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他最后说的那话在理，阿琳与章崇彦有了肌肤之亲，若真一时坐上胎，留在府中是要坏名声的。她重重叹了口气，话里话外都清晰流露出对章崇彦的不满和无可奈何，“我家谦礼说得不错，此事不宜久拖，你与你母亲仔细挑个日子把亲事办了吧。”
“十天后就是个好日子，十分宜婚宜嫁，且半年内就这日子最最好。”这个日子是税务局长家女儿的生日，他特意去翻了黄历，对黄历上头的每个字都仔细斟酌过。
十天？
章崇彦倒无所谓。
卓太太心里不大乐意，她嫁女儿怎么也得提前半年准备，如此仓促，岂不是要引来街坊的疑猜？可若真像卓谦礼所言，将阿琳留在家里两个月也足够让人发现端倪，惹来闲言碎语了。
“十天太仓促，让街坊邻居怎么看？”
卓谦礼着急聘礼之事，忙道：“母亲，街坊怎么看那也只是一时之事，若将阿琳留在家里留成了麻烦，那才让街坊看笑话呢。咱们只说亲事一早就订下，只是上半年除了那天没好日子，这才仓促出阁，别人又能多想什么？”
卓太太心知不是这么回事，可卓谦礼的提议她又不得不默认。
章崇彦看卓太太虽是愁眉难舒，但她缄口也就代表她应下了。心里舒了口气，昨夜醉酒不清，虽与卓琳燕好，却未能细细感受那滋味，章崇彦难免遣憾。如今订下婚盟，十日很快就到了，心里浮起旖旎无限。
章崇彦和卓琳的亲事订下了，卓琳跟着卓太太母子回了卓府。
陆玫莹躺在摇椅上想事出神，章崇彦和卓琳订下的十日婚期她已经晓得了。章家已经开始采办忙碌，本该有她操心的地方竟无人前来相扰。从前她得了这二人订亲的消息，忍着伤痕累累的心神替章崇彦操持，大到新房布置，小到碗筷杯碟，都是她一一过目，忙到虚脱，为的就是让章崇彦不要有了新人忘旧人。
阿秀打帘领着个男仆进来，他在陆玫莹面前拱手作揖，“小的大有给少奶奶请安。”
陆玫莹偏过头，大有原本是给父亲赶车的，她大婚时父亲说他得力就将一应身契给了她。
陆玫莹示意阿秀出去，留下大有单独说话。
“小姐有何吩咐？”
“一会儿我让阿秀给你两百块大洋的银票，你拿着银票去县里百乐门赌坊找黑三，让他到城中柳条巷进巷第三家的朱秀才家偷一份离婚协议。那黑三为人十分狡奸，你可先付一百块做定金，告诉他余下事成结清，你拿到协议后在城中逗留三日再回。”
黑三是县里有名的神偷，偏他手段奇巧，苦主就算知道是他偷的拿不出证据也奈何不了他，警察局更是没办法。大有奇怪陆玫莹怎么对黑三爱赌钱甚至在那间赌坊赌钱都知道？毕竟只听说黑三爱嫖，没听说黑三爱赌啊。
可他只是个当差的，晓得本分，等陆玫莹叫来阿秀拿了银票就背身而去。
“小姐告诉了琳姑娘那笔陪嫁的事，若是没见抬回府闹起来可怎么收场？”阿秀不知大有和陆玫莹说了什么，她想的是这一桩事。
陆玫莹料想卓琳回到卓家，肯定二话不说就将她要添妆之事尽数诉与卓太太知道。至于章崇彦这边他爱颜面定不会先开口，更不会去卓府相问，此事可瞒着一二，但绝对瞒不了太久。
估摸着钱伯已将嫁妆都转进了天津的银行，人也出发去了梧桐山庄，陆玫莹眨了眨眼，外头天空明亮，她是愈发的迫不及待。
“大少奶奶，大少爷来了。”春桃边说边打帘放章崇彦进来。